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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大抵是因为外头的日子,已经要比桃源中更好了罢。
  人群中骤然爆发出欢悦之声,各色香包、巾帕以及鲜花被掷出,扔向缓缓前行的队伍。
  辛随伸手接住了一朵大而饱满的牡丹花,注视着一片繁华的长安城,心道,还不够。
  我要在我死之前,将长安城变回我幼时生活的模样。
  第90章 断亲缘 一个女婿半个儿。
  辛随进京后忙得脚不沾地,是以萧景姝打算大典过后再去正儿八经地见她。
  同样忙碌的还有筹备婚事的萧府。萧景妍要在大典前一日出阁到皇宫,虽说一切都早有准备,可还是有不少细枝末节的事需要操心。
  是以萧不言和萧景姝成了萧府最清闲的两个人。
  虽萧不言鲜少回萧府,但萧成安总会命人在府中最清净处给他留一处院子,在长安城这座府邸也不例外。他自己在长安也有府邸,不过此时他名义上仍在北地,住自己的府邸一时不慎被人察觉端倪便不好了。
  更何况萧景姝也住在萧府,他自然要留在这里。
  这几日萧景妍住进了映月楼旁边的院子,人来人往颇为忙碌,萧景姝便成日待在萧不言的幽竹居里躲清静。
  夜风微凉,竹影簌簌,回廊下铺了草席,这一方寂静天地间仅有的两人正席地而坐对饮果酿。
  “方才我从映月楼取未看完的医术回来时,在花园那边碰上两个洒扫侍女。”萧景姝有些郁闷道,“我总感觉她们看我的眼神怪极了,然后才想起在她们眼中,我们依旧是兄妹来着。”
  从去岁在金陵开始,萧府的不少下人便知晓了自家那个口不能言、闭门不出的大郎君萧泯原来就是外头那个名震天下的定安侯。萧景姝在他们眼中则从“被养在庄子上走了大运要做皇后的七娘子”变成了“因母亲出身巫族之事大白天下不幸失去后位的七娘子”。
  但无论怎么变,他们二人在大多数萧府下人眼中是货真价实的兄妹。
  “二叔回琅琊时,会将府中这些知晓我身份的人带走。”萧不言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我同父亲说过了,再过些时日,让他安排泯‘过世’,此后世上就只有萧不言了。”
  反正久不现世的“萧泯”在世人眼中和早就死了也没什么区别,萧成安又早早续弦有了别的儿子,那干脆就让“萧泯”彻底消失。
  很早以前他就提过此事了,但萧成安一直不答应。昨日他再次提起时萧成安依旧不愿,萧不言有些烦了,直言不讳道:“二娘要做皇后了,萧氏有了更有利的靠山,我原本就无心为萧氏筹谋,日更帮不上萧氏,这份父子关系本就无需维系。”
  萧成安被他气了个倒仰:“萧氏……萧氏是有对不起你母亲的地方,我也的确对你不够上心,可父子血脉货真价实,怎能轻易斩断!”
  他这个做父亲的要是不配合,萧不言即便在外面敲锣打鼓说萧府大郎君没了也不管用。
  “其实也不算全断。”萧不言耐住性子,尽力劝他,“皎皎如今是萧府的娘子,我是他的夫君,一个女婿半个儿。”
  总而言之,废了不少力气后,萧成安总算应下此事了。
  萧景姝微微抬了抬脸,让他的手落在她的颊边,低声道:“真奇怪。”
  她这个假的萧氏七娘在世人眼中成了真的,他这个真的萧府郎君却与萧氏再无瓜葛了。
  其实她还是更喜欢原先那个“乌皎”的身份,可在世人眼中“乌皎”已经死了。在汴州时为了诓卫登,她让“乌皎”短暂地活过,但还是不要彻底活过来为好,不然当初剑南道和西北出兵攻打山南西道的缘由就坐不住脚了。
  且她的真容是与萧氏七娘的身份挂钩,若想顶着真容行走又不用萧氏七娘的身份,还要再另编出其他缘由。他这样给她安排了一个母族身份反倒最方便,让她日后与巫婴及巫婴所属的太女卫往来都不会惹人生疑。
  萧、景、姝。
  她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这个很早就拥有、如今彻底坐实的假名字,心道,这下是彻彻底底与卫氏的出身割席了。
  而当年萧不言从军之时以防引起什么不必要的猜忌与麻烦,更是直接隐去了自己的出身谎称孤儿。
  他也没有什么昭告天下自己是陆琼之子,好以此为陆氏添光的意思。
  萧不言心知陆琼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生下他,只是因为那段时日想生一个孩子,如同人因有双腿而欲行走,因有五感而贪声色那般自然。即便他生而不凡,陆琼对他没有什么望子成龙的期待,最大的心愿不过是他长成一个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
  她看得最重的还是自己为将的本事,若她活着,比起萧不言生母的身份,她也更想让世人单纯看到自己。
  萧景姝又默念其另外三个字。
  萧、不、言。
  在世俗眼中,他们二人没有什么亲缘,更没有什么先辈的仇怨,是两个即便在一起也不会受什么指摘的人。
  ……不对,或许还是会受指摘的。
  萧景姝骨子里又生出做戏的瘾头来,摸出巾帕盖在眼角,哭哭啼啼道:“去岁之时世人皆道君侯冲冠一怒为红颜,何等痴情何等威风。怎料不过数月君侯便潜入府中与妾身私会,可见天下男儿皆薄幸,痴人未必不负心……”
  萧不言额角的青筋跳了几下,一字一顿道:“非得惹我生气你才高兴,是么?”
  “瞧瞧,瞧瞧。”萧景姝掩住口鼻,捏着嗓子道,“我不过说几句实话,您就……啊!”
  搁在一旁的杯盏被打翻,泛着桃香的果酿洒满裙摆湿哒哒粘在身上,很快又被清理掉。
  月光皎洁,月光下的人也同样白皙如玉,风拂动竹叶的声响如此鲜明,在廊下与幕天席地也没什么差别。萧景姝生出羞意,告饶道:“去屋子里好不好……”
  萧不言没有回应,于是她只能咬住指尖,承受自己惹出的恶果。过了不知多久后,她忍不住哭了出来:“你今日好凶……咬人也好痛……”
  在汴州时他比今日气性大得多,还中了药,也没凶成这样。萧景姝边抽泣边问:“郎君,你是不是喜欢在外头呀?”
  就如同她喜欢他生气时做这种事一样。
  “……不是。”萧不言的声音微微有些哑,“皎皎,我喜欢你身上果酿的味道。”
  他们二人都喝不惯寻常烈酒,才拿这种清甜的果酿消磨时间。只是他未曾想到,果酿洒在她身上后居然这么……
  怪不得他总咬自己沾了最多酒液的大腿。萧景姝泪眼朦胧地想,自己喜欢吃被香料腌过的烤兔子胜过没腌过的,他喜欢吃被果酿腌过的自己似乎也正常。
  “我嘴巴里果酿的味道最浓。”她抱怨,“你倒是亲亲我呀。”
  萧不言呼吸一颤,俯身吻她。
  皓月西沉。
  所有的缠绵与沉醉,都被掩在了浓黑的夜色里。
  ……
  四月初八,立夏,诸事皆宜。
  长安城内,晨光熹微,太极宫前钟鼓齐鸣,声震九霄。卫觊身着赭黄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缓步登上含元殿前的玉阶。群臣伏地,山呼万岁,声如潮涌,回荡在宫墙内外。
  与此同时,萧景妍凤冠霞帔,由八名宫女簇拥,自立政殿缓缓行来。礼官高唱吉时已到,钟鼓声再次响起,新帝与皇后并肩而立,接受群臣朝拜。于朱雀城门前供百姓瞻仰天颜过后,大典已成。
  次日,来朝拜的属地使团与各地大员便陆续离京。作为“表妹”,萧景姝合情合理要出城送她的表哥一程。
  京郊的小树林外,出身苗疆的男女老少们听着树林中传出的自家大巫的惨叫面面相觑,随后齐齐捂住了耳朵。
  是大巫说,无论听到什么都当没听到的。
  唯一一个没有捂住耳朵的巫族长老听着巫绪“好热,你给我下了什么毒”的叫骂,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居然真的有外族人的天赋胜过我族大巫,还能驾驭山神赐予我族的蛊王。”他喃喃道,“好在当初知道阿绪做了什么后便及时毁去了那抢人伴生蛊的邪术,不然我族的立身之本可就没了……”
  小树林里,刚给巫绪下完毒的萧景姝被萧不言拎去了一旁教训:“我说过不要乱给人下春药。”
  萧景姝辩驳:“我没下那种药!”
  他将信将疑:“那巫绪扯自己的衣服做什么?”
  “是不久前做出的一种很有趣的毒药哦。”萧景姝兴致勃勃,“会让人觉得穿着的衣裳像烙铁一样烫,只有脱下来裸奔会好受一些。”
  萧不言沉默地想,他果然永远弄不明白皎皎脑袋里装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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