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暄和,取自<a href=https:///tags_nan/ta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唐朝诗人杜荀鹤的诗句——‘野吟何处最相宜,春景暄和好入诗’”。
谁知,站立的上位者却陷入了沉默,景暄和不敢抬头,只觉得头顶有一阵刺骨的凉意。
万灵安的目光像两道钩子,似乎想穿透她。
眸中多了许多复杂的情绪,那是兴奋、激动、疑惑、不安……可这些情绪全部化为了自嘲。
是啊,怎么可能是她,莫说年龄不同,就连所在的时空都不同,他们之间,可是隔着五百多年的时光呢。
肯定只是巧合罢了。
“知道了,退下吧。”万灵安声音很淡,好像墨水晕入了海中,再也听不出一丝情绪。
景暄和离开后,万灵安独自前往客房饮酒,他的目光极深沉,又极冷漠。
身边的黑衣侍卫抱拳道:“果然如大人所料,那胆大的胡姬是瓦剌的细作,这次蓄意靠近,就是想对大人不利!”
万灵安的身边摆着一盏月影明角灯,烛光倒映在他的眸中,幽暗的火光随风一闪,他的瞳孔暗了下去,久久,他说:“无趣,又是这些索然无味的把戏。”
“那……怎么处置她呢?”侍卫试探着问。
“就按之前的办法吧,只是,这次我要将她背后的人连根拔起,一个也不留。”
他的声音极冷,在寂静的客房中,结了一层寒霜。
***
次日清晨,景暄和起了个大早,本打算与阿呆先去监牢看看疑犯的口供,却遇上一阵疾雨,无奈,二人只好在近处的茶坊点了杯清茶顺便躲雨。
三月烟雨之中,薄雾似半掩的一纸卷轴,无声无息地铺开。景暄和托着腮,伸出手接住瓦上落下的细雨,只觉得掌心凉嗖嗖的。
“据我所知,夫子是在下早课后吃了学生母亲亲手做的桂花糕而亡的,官差在学生的房间搜出了砒霜,此案一眼看去,实在与学生脱不了干系。
只是他怎么也不承认,料想口供也无太大的参考价值,是以我们看完口供之后,还是得去夫子的墓地开棺验尸。”
景暄和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瓣阴影,却见阿呆正盯着自己,不禁敲了下他的脑门,道:“别以为你现在戴着人皮面具,我就看不出你的表情,你这呆瓜又在发呆吧。”
阿呆吃痛地揉了揉脑袋,道:“老大你又打我,每次你想不出案情都要敲我一下,我算是明白了,哪天你成为神捕之时,就是我小命不保之日!”
都说长得好看是上天眷顾,可放在阿呆身上就是一件彻头彻尾的霉事。
记得阿呆刚入职时,每巡街一圈都会收到一筐姑娘们送的蔬菜瓜果,有次一位胆大的姑娘与阿呆搭讪——“公子这是去哪儿?”姑娘害羞地问,一张帕子被手指搅得发褶。阿呆施了个礼,回复道:“大婶有何贵干?”
“……”
于是乎,为了避免阿呆被人痛扁,景暄和便送了他一张人皮面具,也算替他的生命安全着想。
谁曾想,另一桌的几位书生却开始高谈阔论起来了。
“顺天府多奇人,你们难道没有听过于景涟大人家的千金吗?”
“你说的可是那放着女红刺绣不做,整日与蛇虫鼠蚁为伍的千金小姐于歌笛?”
景暄和一愣,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记得这身体的原主。
穿越后,景暄和自动有了于歌笛的记忆,当年于家被抄之时,于歌笛才十岁,母亲本想护着她和弟弟拼死从流放的路上逃走,却被抓了回来。
三人被官兵暴揍了一顿,母亲为了护着他们挨下了大部分拳头,倒在血泊之中,她弟弟也摔下了悬崖,不知死活。
真是极惨烈的一段回忆,每次午夜梦回,景暄和一想到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场景,都冷汗涟涟。
布衣书生撇撇嘴,很是不屑的样子,道:“这丫头也太离经叛道了,简直给她父亲丢脸,她要是我女儿,定要把她绑在家里,日日诵读《女诫》,学学怎么伺候夫婿和婆母才是要紧事,要我以后妻子是这等样子,我可不敢要,还不如去找青楼里的窑姐儿呢,哈哈哈——”
景暄和心想:我呸!没文化可以学,长得丑可以改,心眼坏可真是没法治!
必须给他点教训尝尝。
青衣书生这时却道:“于歌笛美貌惊人,只是早年性格耿直,最不喜说假话,对于谄媚、溜须拍马之人更是深恶痛绝,谁道命运无常,刚与万家的公子,也就是现任内阁首辅万灵安大人定下婚事,就家破人亡,真是天妒红颜啊。”
布衣书生捋了捋胡子说:“也怪那于景涟不识抬举,不懂审时度势,东林党与阉党之争一向水深火热,大明十二监,就属司礼监掌印太监魏福忠独揽大权,人称‘九千九百岁’,于景涟放着好好的京官不做非要上书魏公公二十四条大罪,反落了个贪污的罪名,最后却被下到诏狱中,受尽折磨而死。”
“诏狱?传言那不是人间的十八层地狱?”
“可不是?听说于大人先是被杖打了四十大棍,拶手一百次,在他皮开肉绽之后,又用一根长铁钉穿入脑内,土囊压身而死,他的死状十分惨烈,以至于当尸体被领出去之后,竟已腐烂,状况惨不忍睹。等放入棺材的时候,仅剩破碎的衣物和几根残留的骨头,真是想想都可怕啊。
不过此事还有玄机,事关一个不可告人的大秘密,这顺天府恐怕都很少人知道。”
“什么大秘密?”青衣书生十分好奇道。
第3章 蛇毒之谜(1) 任务一:学生杀师案……
“于景涟出使西域时,曾找到一张前朝的藏宝图,传言这藏宝图是前朝最后一任储君所绘,本想交给子孙作为复辟大业的资本,却终是失败。阉党正是听闻这一消息,才栽赃于大人贪污,奇怪的是,抄家之时,那图却不翼而飞了。
我猜那于景涟表面刚正不阿,实际上也是见钱眼开的宵小之辈,这笔宝藏,八成是被他占为己有了,只可惜,有命拿没命花啊……啊——”
布衣书生的头上突然被浇了壶茶,淋得像落汤鸡一般。
“谁?谁干的?”
他一拳捶在桌面上,怒气霍然爆开。
“刚才听到一阵乌鸦在叫,就看到您的头上掉了几坨鸟屎,都说鸟屎掉到头上寓意着家里要出大事,在下便好心地帮您浇下。可是您非但不感激却出言不逊,真不知世上怎会有如此败类?”
她明明在笑,可是书生却觉得有一股凉气从下至上,将他包围。
“呦,怎么还有只虫子呢?”景暄和一指,书生便见自己的茶杯中冒出一只青头小蜈蚣。
那书生腿都吓软了,“你你你!日后再与你算账!”
“您刚才喝下那么多口茶都没发现,仔细中毒了,那就要出大事了。”景暄和凑近他,“好心”地提醒道。
书生脸色一白,随即将手指插入喉中,用力干呕。
他扶着茶坊边的树,怎么也呕不出来。
“快走快走,带你去看大夫!”书生的同伴架着他飞也似的跑走了,形容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景暄和一手撑着桌子,坐了下来。
她将蜈蚣拿出茶杯,放入瓷瓶中,这是景暄和养的蜈蚣,刚才趁与书生说话间隙放进他杯中,书生却没有发现,还以为自己中了毒。
穿越后,景暄和找到了于歌笛藏着的蛇虫鼠蚁,其实在现代,她也很喜欢这些玩意儿,冥冥之中,算是二人的默契吧。这书生嘴这么臭,她不后悔替于家父女教训他一顿。
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雨已经止住了,可天空仍是阴沉沉的,似乎随时都会再下。
以前读《明史》时,景暄和最佩服的便是于景涟,几乎是她偶像般的存在——以一己之力对抗黑暗与不公,虽然最后惨死,却死得壮烈。
更何况她早就继承了于歌笛的记忆,恍惚间,眼前又出现了于景涟慈爱的面容。
那时,爹爹经常对于歌笛说:要隐忍才能成大事,要坚持心中的信仰,做一个忠君爱国、明礼守信之人。
可是……
为什么这些年过去了,卑鄙小人魏福忠仍旧风光无限,而忠臣义士却身死魂灭,如今还落得被布衣嘲笑的下场呢?虽然景暄和知道,魏福忠迟早会倒台,可是迟来的正义还是正义吗?
人心这么黑暗,世道如此险恶。
信仰,真有坚持的必要吗?
景暄和在心底默默道:于大人,您是一位那么高洁正直的君子,不应该被这些庸人说三道四。
如果有人侮辱您,我绝不能忍。
***
如她所料,嫌犯的口供与她知晓的事情经过并无二异,从监牢出来后,景暄和和阿呆立即前往夫子的埋葬处——落叶山小竹林。
这是一片极为清幽的所在,淡青色的竹子随风微动,似晕开一片水墨丹青之图,偶尔有飞鸟掠过,惊落了层层的细叶。
万灵安没有派人帮助他们,所以一切只得靠景暄和自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