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太可能,”景暄和顿了顿,说:“那日寿宴,锁烟在你房前张望,正巧被我撞上了。若这是她的计谋,又何必偷偷摸摸想弄清你是否假孕呢?如果我是她,直接将你引到内堂,让你露出破绽,不是更便捷吗?”
周夫人点点头,又抬头问道:“这位大人,我与你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我并不是帮你,只是不想放过真正的凶手。”景暄和目光一凛,“真正的凶手,肯定潜藏在周府的某个角落,正暗自得意吧。”
“什么?!那他会伤害夫君吗?”
景暄和望了她一眼,这个女人,到这个时候,心中挂念的还是她的夫君,可她的夫君却搂着别的女人逍遥自在。
怪不得《诗经》里说“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如此看来,真是这个道理。
*
出监牢时,阿呆不禁问道:“老大,为什么你这么相信周夫人的话呢?我总觉得,不管怎样,周夫人的嫌疑还是很大,毕竟三颗心脏都藏在她的假肚子里呢。”
景暄和停住脚步,说:“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的推论吗?能背尸体凫水那么远的,应该是一名健壮的男子,她一介女流,怎么能做到呢?”
阿呆:“可有的女子,就是力气很大啊,像我以前的邻居张大娘,一个人能够扛起一整头猪呢!”
“你说的张大娘毕竟是异数,当然,也不排除有这样的女子。”景暄和朗声道:“还有通往周夫人卧房的脚印也很可疑,我后来细想,总觉得奇怪,在我们去周府之前,曾下过一场雨,按理说脚印应该被雨水冲刷干净了,可是寿宴那天却能看到如此清晰的脚印,应该是凶手为了嫁祸周夫人,故意安排的吧,所以说,那家伙现在还在周府。”
阿呆:“有道理,那现在目标便可以锁定在周府了吧。”
景暄和点点头,又像想起了什么,说:“不,不对……”
“不对什么?”
“周府上下那么多人,如果凶手从湖中将尸体背出,为何没有一个人看见呢?况且周夫人的卧房离小湖那么近,若周夫人夜间睡不着,一出门撞见凶手怎么办?以凶手的谨慎,不会没有想到这一点。”
阿呆:“老大,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最近听说的一件异事,周府的小湖,似乎在几年前就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呢。”
景暄和:“什么事?”
“四年前,周府曾失踪过一名丫鬟,那是周老夫人的贴身丫鬟。三天后,尸体在湖心找到,被挖眼削鼻,十分可怖,大家都传言湖里有水鬼呢,再后来,周老夫人也疯了,府里就点上了熏香,说是能够驱灾辟邪。”
“这样说来,那高丽国的熏香是在周老夫人疯癫后才开始点的。”
“正是。”
可是,这几件事到底有什么关联呢?
失踪的丫鬟,疯癫的妇人,还有高丽国的熏香……
不知不觉便来到了监牢外,牢外停着一个轿子,庄炎等候在轿侧,对景暄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老大,你又要去万府吗?”阿呆问道。
“是,找万大人有点事情。”景暄和朝庄炎点点头,便向轿子的方向迈步。
阿呆说:“老大,你最近和万大人走得好近啊,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都比和阿呆在一起长。”
景暄和顿住脚步,转身,脸上挂着一抹笑,道:“你可别多想了,那自然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今天阿呆似乎格外执着,非要问个明白。
景暄和凝住笑意,说:“万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可与你我小吏相提并论?阿呆,以后这种话不要问了。”
“阿呆总觉得,老大虽然每天待人温和,彬彬有礼,可是总和人隔着一层似的,似乎谁都走不进你的心里,以前阿呆以为,老大天生就是这样淡漠的人,但是,自从遇到了万大人,老大似乎变了许多。”
“是么?”
“那种感觉,就像找到了知己一般。”阿呆黑色的眸子暗了暗,道:“也许老大和万大人才是一类人吧,你们总有些旁人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胡说!”景暄和咳嗽了一声,“有些人,是注定不可能成为朋友的,身份有别,最多只是互相利用罢了。”
“老大……”
“别说了,时间不早了,万大人应该快下朝了。”她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进入了轿子。
阿呆看着她的背影,目光仿佛凝固了一般,不知在想什么。
第17章 画中美人 真是一副极好的皮囊呢,三分……
景暄和被庄炎引到了第三层院子,万灵安还没下朝,景暄和便等候在此。
院中种着一棵梨树,开满了雪白的梨花,一簇簇、一层层,像满天铺开的云锦,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梨花香,沁人心脾。
小时候,老家的后花园也种着一棵梨树,春和景明的时候,洒下一地阴凉。那时,她在树下逗弄昆虫,明媚的午后一晃而过,妈妈便会端来一盘琅琊酥糖,让她尝尝。
妈妈知道这是她的最爱,总说自己牙疼不喜欢吃糖,只拿一两块,其余的全给她吃,结果景暄和糖吃多了,真长了蛀牙……
种种景象,历历在目,仿佛昨日发生的一般。
也不知妈妈现在过得好不好?
景暄和坐在石椅上,倒了一杯清茶,茶香扑鼻,翻涌起雾气,是上好的苏州天池茶。
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彩蝶,蓝色的翅膀,黑色的条纹,十分别致。
景暄和素来对奇异的昆虫感兴趣,她放下茶杯,被这彩蝶吸引着向前走,穿过一处回廊,来到一座亭边。
彩蝶向亭中飞去,景暄和也跟着它步上台阶。
亭中有一幅画,彩蝶正好停在画上。
景暄和细细地端详这彩蝶,突然,发现画中有个女童,大约八、九岁的样子。
这女童一身白衣,安静腼腆,很是漂亮,幼时就已经如此颜色,真不知长大后会是何等的倾城之姿?
突然想起寿宴上某位文官说的话,文渊阁大学生的千金徐芃敏就是这样的打扮,也许是她小时候的样子?
景暄和一愣,难道万灵安对徐芃敏也是情根深种,否则又怎会在亭中挂着这幅画?
可是,如果万灵安真的喜欢徐芃敏,为何会对她的求婚置之不理呢?就算当时他父亲新丧,这几年过去了,也有足够的机会迎娶徐芃敏了。
景暄和的目光落在了女童的脸上,只见她的眼睛明亮美丽,像澄澈的湖水凝聚成一团。五官深邃,长相实在不像徐芃敏。
在原主的记忆中,她小时候曾看过徐芃敏,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五官比画上的女子要柔和许多。
难道……
一个念头陡然飞入脑中。
不可能吧。
难道万灵安喜欢的是于歌笛?可惜啊,现在她的身体里是景暄和的灵魂。
景暄和捧着茶杯,暗自心惊,万灵安的声音却出现在她身后。
“为何会来这里?”
他刚下朝,还没来得及换下朝服,戴展角幞头,穿一身织金蟒袍,腰系玉带,显得尊贵异常。
景暄和一惊,茶杯竟掉到地上,碎成了几瓣。
她赶忙蹲下身拾起碎片,手指却不小心被弄破了,渗出血来。
万灵安皱眉,将她拉了起来,又要庄大夫拿来纱布和金疮药,景暄和定了定心神,道:“万大人,不打紧的,我自己来就好。”
万灵安却拿起金疮药,往她手上洒了几下,又拿起纱布,帮她包扎。
景暄和见他神色不悦,只是顿了下,说:“刚才有一只奇异的彩蝶飞了过来,所以小人便跟着它过来了。”
“彩蝶么,在哪里?”万灵安头也不抬道。
景暄和刚要一指,却发现自己思考得太入神,连彩蝶飞走了都没有发现。
她耸耸肩,不好意思地一笑。
包扎完毕后,景暄和试探着问道:“敢问万大人,这画像上的女孩,是你不能忘怀的人吗?”
“嗯?为什么这么问?”他一点一点地与她拉近距离,景暄和咽了口唾沫,只觉得万灵安的眉眼像聚拢了天地间的灵气,让人觉得耀眼生花,不可逼视。
真是一副极好的皮囊呢,三分邪魅,七分飘逸,像个蛊惑人心的妖。
他薄唇轻动,吐出两个字。
“你猜。”
景暄和:“……”
刹那后,景暄和摇摇头,说道:“万大人的心思,小人怎么猜得透呢?”
“但猜无妨。”万灵安道。
景暄和:“难道……是大人的心上人?”
万灵安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万大人是何时开始喜欢她的呢?”景暄和喃喃道。
万灵安的眼中像春水荡漾过柳枝,说出的话却是:“我何时说了自己喜欢她?”
景暄和:“……”
其实,万灵安一直在派人寻找于歌笛的下落,虽然他对她没有一星半点的男女之情,可是她毕竟是于景涟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