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盘擎磊听到“母亲”二字,突然热泪盈眶:“我也想回去啊,可是母亲告诉我,我是全族的希望,必定要光宗耀祖才能回去,我就这样昼夜苦读,一天也不敢休息……可是,我做不到啊,我实在不知怎么跟母亲说,她的儿子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也许在村子里还算出类拔萃,可若是到了顺天府,就像大海中的一滴海水,谁都比不上!更别提光宗耀祖了!”
景暄和静默不语,只觉得唏嘘不已。
寒门难出贵子,这是每个时代都或多或少存在的问题。
个人的力量有时候很渺小,“人定胜天”,“天道酬勤”,有时候很难做到,唯一能做的,便是学会转弯,不要走极端。
景暄和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说:“你为何能指挥虎坊的白虎呢?我不信天下有这般巧的事情,虎坊中帮你的人,到底是谁?”
盘擎磊一楞,只是木然地抬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
经此一事,汪常青自觉又欠了景暄和一个人情。
他本想去和景大人道谢,却碰见了徐学士府上的小厮,说大学士有请。
他与徐学士都是雅士,便约在鹤鸣酒楼见面。
汪常青还听说了一件喜事,自己马上便要调任大理寺,成为欧阳明允的门下,也算全了他追随于景涟脚步的初衷。
酒过三巡后,徐学士终于暴露了真实的意图。
他哈哈一笑道:“小女名叫徐芃敏,二八年华,也算是才貌动人,听闻琅玕还未娶妻,不知是否想与小女见上一面,也算是全了一段好姻缘啊。”
“琅玕”是汪常青的大名,取自欧阳詹《题华十二判官汝州宅内亭》:“新柳绕门青翡翠,修篁浮径碧琅玕。”
不知怎的,汪常青突然就想起如意姑娘跟他抱怨过,徐小姐苛待于她的事情,心中对这位颐指气使的千金小姐自是没有好感。
也不忍拂了徐大学士的面子,他款款道:“徐小姐自然是天底下第一流的女子,可是汪某不才,还未有娶妻的念头,只想将心思全部放在公务上,再说了,汪某刚刚入仕,着实没有闲余的时间让徐小姐红袖添香,恐怕辜负了小姐啊。”
徐大学士道:“琅玕这是哪里的话,俗话都说‘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也没有冲突啊,想当年,我便是先娶了夫人,再入仕途的,这些年有夫人在侧,也算是与她鹣鲽情深,是个慰藉。”
汪常青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汪某也不敢欺瞒于徐大学士,在下心中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只是她还不知,但是汪某既然认定了她,必定不会放弃。”
“原来如此啊。”
徐大学士有些郁闷,不过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既然他心意已决,便随他去吧。
此时在闺阁中的徐芃敏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也不知是谁在念她。
第73章 东瀛暗探 脸上露出一痕诡异的微笑……
正当景暄和准备喘一口气时,北镇抚司监牢突然传来消息,盘擎磊上吊自杀了。
他留于世间的,只是一封短短的认罪书。
认罪书中,他交代这一切计划都是他指使的,儿子盘石是受他胁迫参与其中,同时,也提到了那位带他出隐世村的先生。
据他所说,那先生并没有背弃誓言,而是带他入学堂,认真教他学问,可是天不遂人愿,那先生没过多久就病逝了,死之前让盘擎磊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要辜负他与全村人的希望。
先生临终的话语言犹在耳,母亲的期盼也从不敢忘记。这些担子压在他身上,就这样,压了一辈子。
如今,终于可以放下了。
而与虎坊有关的线索,盘石交代,可能与他那抛夫弃子的母亲有关。
当年盘擎磊还很年轻,谈吐不俗,盘石母亲看上了他,二人便成亲了,还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是他,一个是他大哥,可是盘擎磊一直都在读书,无心其他事,一年又一年却没有成绩,母亲的家族一开始还鼎力支持,后来却心冷了,劝说他母亲离开盘擎磊,不要再浪费自己的大好青春在一个没有希望的废物身上了。
他母亲一开始不愿意,后来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终于做了决定,那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母亲含泪抱走了大儿子,只留下小儿子盘石在盘擎磊身边,这么多年,二人也没有明面上的联系了。
可到底还是意难平,他母亲最近偷偷联系过几次盘擎磊,可是每次盘石问起,盘擎磊却避而不答,所以盘石也没有再问了。如今要找到那妇人,十分困难,盘家已经没有她任何的痕迹了,就连唯一活着的盘石也不知道内情。
景暄和心想,那人毕竟让白虎害了一条人命,总不能不管,只能徐徐图之了。
这时,她派往监视大理寺的手下传来消息,大理寺的东瀛内应好像终于按捺不住,行动了。
那三人中的另外两人倒没什么奇怪,唯有通事舍人钱武举止异常。
他家里养了很多白鸽子,左邻右舍提过许多意见,可他却置若罔闻。每周的第一日必去城东的鸿运茶楼喝茶,还要点一个固定的顶楼包间,那个包间可以看到城郊的土地庙,有时候,只要那个庙门口用彩带系着灯笼,他就会放一只鸽子出去。
跟踪他的人昨日将那鸽子射了下来,上面赫然是东瀛的文字!
里面详细记录了大明朝堂最近发生的大事,还有江南赈灾情况。
证据在手,景暄和立马派人想去将钱武抓住,可是她的人一赶到,钱武卧房内却并没有人,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住在一个破败的小院里,还是与人合租的,丫鬟和小厮都没有,和邻居关系也不好,只有路人说看到他一大早便出去了。
三日后,虎坊里竟然发现了他的尸体!
他死在了白虎的笼子里,尸体已经被白虎啃食过,很是骇人。
好巧不巧,怎么又和虎坊有关系?
按理说钱武是大理寺中人,他到底是怎么进入虎坊中的,还正好是那关白虎的笼子里?!
如今之计,只有让尸体“开口说话”了。
景暄和带阿呆再次来到虎坊,去给钱武验尸。
这次虎坊的氛围明显有些诡异,大家静若寒蝉,都说这虎坊不干净,接连死了两个人,莫不是陷入了什么诅咒啊。
景暄和可不管那些,她和阿呆将钱武抬在干净敞亮的房间验尸,仔细观察那些被老虎啃食的伤口,发现流出的血比虎坊仆役那次少很多,这让她不由得多了一个心眼,难道钱武是被人杀死后再丢入笼子里的?
人死后,由于心脏停止了泵血,那时再产生伤口,血液颜色便会更暗,也不是液态了,而是凝块或者黏稠的血液。
钱武身上的血很明显就不是纯液体,符合这个猜想。
她又检查了他的身体,发现他胸前有紫红色的尸斑,可见死亡时是俯卧的,可是他们在笼子里发现尸体时,钱武明明是仰卧的,这就说明,他被人移动过,第一案发现场不在这里。
除此之外,他脖子上有一道青紫的勒痕,可见是被人勒死的。
不多时,大理寺卿欧阳明允也赶到了虎坊。
看着自己昔日的下属如此惨状,又听景暄和说他是东瀛卧底的事情,欧阳明允很是震惊,他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个平时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的人会做出这种荒唐无耻的事情。
景暄和问:“欧阳大人,钱武还有什么家人朋友在顺天府吗?”
欧阳明允摇摇头:“前几年他家人都在瘟疫中丧生了,只留下他一个,后来他受不了打击,整日浑浑噩噩的,竟然迷上了赌博,最近越欠越多,我不止一次跟他说,赌博这种东西害人啊,沾上了就一辈子都甩不掉,可是钱武不听,我猜他就是因为最近欠了太多赌债,才决定铤而走险为东瀛人做事的……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
景暄和说:“谁说不是呢?人啊,最怕就是误入歧途。”
欧阳明允突然说他在虎坊旁的饭馆定了一桌席,要不他们边吃边聊,景暄和看快到饭点了,便答应了。
桌上摆着清蒸鲈鱼、羊肉汤和几个小菜。
景暄和注意到鲈鱼上面撒着香菜,记忆中,于歌笛的身体对香菜过敏,所以她有意识地避开了这道菜,而这个举动也落入了欧阳明允的眼中。
他状似无意道:“景大人不要客气,你我算是同僚,这还是第一次请景大人吃饭呢。”
“欧阳大人客气了,怎可让大人破费呢?吃完饭后,会给大人银子的,也算是北镇抚司职务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