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齐三陌不愧是包打听,连十几年前的事情都能这么快打听清楚,看来他三教九流的朋友可真多。
  不知不觉便来到了第二位嫌疑人的家里。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青年公子,他模样白皙瘦弱,个子很高,倒和檀天明很相似,只是眉眼之间有些疲惫,双眼无神。
  青年说自己叫“凌詹云”,从小就在河边村长大,他无父无母,这些年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他看到锦衣卫们,也不害怕,而是彬彬有礼地给他们倒了茶,每人一杯,众人接过茶,心想:总算碰到一个正常的,不用费力气了。
  景暄和又问了一些问题,凌詹云也对答如流,他的思路很清楚,景暄和不用重复他就能很快地回答上问题。
  “你平时是做什么营生的?”
  “给村民们写信,他们大多不认识字,有时候想给远方的家人们写信也无从落笔,便委托我来了,我还负责给他们读信,若是收到回信的话。”
  景暄和又问:“除了父母外,你还有什么亲人或朋友吗?”
  这句话好像一个钩子,凌詹云“噌”的一下站起来,把众人吓了一跳。
  “有!我有的!”
  突然拿着一块蜡烛,点了火,对着墙壁,好像在专心致志地看什么,可是墙壁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他的眼神太专注了,景暄和还以为是自己花了眼,墙壁上也许真有东西,是自己没有发现呢。
  景暄和有些疑惑,不由得走近他,看着他那么专心,不禁问:“敢问兄台在看什么?”
  凌詹云将一只手指放在唇边,“嘘——”
  景暄和被他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缓缓说:“我在看妹妹的影子,你看,我的妹妹回来了。”
  景暄和:“……”
  她偷偷望了众人一眼,众人也像是云里雾里,不知他在做什么。
  凌詹云突然大哭起来,坐到地上,将蜡烛一扔,竟烧到了床帘,火焰起势很快,红色的火舌片刻便吐露出来。
  “我妹妹死了!回不来了!”他大喊大叫道,指着火焰说:“红色!是妹妹的颜色!”
  众人大惊,不知他怎么判若两人了。
  景暄和忙与手下去灭火,好一会儿才熄了火。
  回过头深深地望了凌詹云一眼,这人精神是不是有点问题?
  感觉是个疯子。
  怎么刚才还像个正常人,一下子就暴露本性了。
  她让锦衣卫四兄弟守着他,不要他再做这些疯癫之事,危及性命,自己则是去敲开了附近居民的门。
  根据凌詹云的左邻右舍说,他以前还有个妹妹,二人是十八年前通惠河船难的遗孤,相依为命,可是几年前,他的妹妹跳河自杀了,连尸身都找不到了,恐怕早就被河里的鱼虾给吃光了,在那以后,凌詹云的精神就有点不正常了。
  “他似乎对红色很敏感?”景暄和抱臂道。
  邻居点头:“你别说,还真是!他妹妹以前总是穿着红衣服,可漂亮了,兄妹二人感情很好啊,可是后来他妹妹却因情自杀了,年纪轻轻的,怎就这么命苦?后来只留下凌詹云一个人了,没人跟他讲话,他夜晚也不睡觉,只是站在门口,好像等待着妹妹回来,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啊,怎么可能回来?久而久之,凌詹云就有点疯疯癫癫了,平常不发病还好,只要一发病被刺激,就神神叨叨的,谁也不敢惹他,于是,他便更孤僻了。”
  景暄和默然,也是个可怜人。
  不过她很快就抓住了话里的重点:“你刚才说,他妹妹是因情自杀的?”
  “没错,在凌詹云没发病的时候,还帮村民们写点东西赚些小钱,我曾和他闲聊过,听他说拐走他妹妹的是个很漂亮的公子哥,和他妹妹山盟海誓,非她不娶,后来却另娶他人,他妹妹伤心之下便跳河了。”
  “凌詹云是经常发病吗?”
  邻居摇摇头:“只要不发病,别提多正常了,可是一受刺激就成了这样,后来居然越来越严重,有时候不受刺激都会成那样,就像你们刚才看到的一样,所以大家都躲着他,他发病的时候太吓人了,没人敢靠近。”
  景暄和又将红衣拿来,问邻居:“这件红纱裙可是他妹妹之前穿过的?”
  邻居端详了一会儿,“正是!他们兄妹二人个子都很高,身形差不多,这衣服上绣了一朵红莲,他妹妹针线活做得很好,一看就是她绣的。”
  “可是那歌声……倒是有些奇怪呢,你们听过凌詹云唱歌么?”
  邻居回忆了一下,突然一拍巴掌道:“他们的母亲是秦淮河边的歌姬,赎身后,嫁做商人妇,便和他们父亲一起走南闯北,后来生下了他们兄妹。”
  “他们的母亲,可是秦淮河名妓顾霜霜?”景暄和将两件事情联想起来,发问道。
  “叫什么我不记得了,时间过去太久,只知道当年若要听他们母亲一曲歌谣,要花费千金呢!”邻居惊奇道:“我有一次在院里淘米,听到了女子的歌声,还以为听到了天籁,原以为是他妹妹所唱,可是趴在墙角边一看,才知道是凌詹云在唱歌,他妹妹坐在窗边,双手托着脸,听哥哥唱歌,那般温馨的场景,实在是让人永生都难以忘记啊。”
  如此一来,事情就说得通了。
  凌詹云有重大嫌疑。
  只是他形状疯癫,到时候刑部定罪可能会伤脑筋了,不过她只负责破案,也不负责判刑了。
  此时日头高照,已是申时,没想到竟能提前破案,也算是让她有喘一口气的时间了。
  凌詹云的妹妹被男人骗了自杀了,所以他要杀了负心汉泄愤,这便是他的杀人动机。
  至于为什么选那三名死者,也许是凌詹云无意中看到他们在河边定情,后来又听说他们抛弃女子吧。
  她走进凌詹云的房间,只见他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痕手绢,上面绣着一只鸣蝉,那手绢很新,好像才绣成一般。
  他将手绢捧在鼻子前,深深地嗅了一口,状似享受地说:“是妹妹的味道……”
  不知怎的,这场景给景暄和的感觉很怪,她看着他,像看着一个变态。
  转念一想,他本就神志不清,做出一些诡异的事情也不算是稀奇。
  锦衣卫将他架起来,他却抓住手绢,四仰八叉道:“我要在这里等妹妹!我妹妹若是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
  “你妹妹已经死了。”景暄和不忍打破他的美梦,又不得不将它打破,“跟我们走吧。”
  凌詹云却推开景暄和,红着眼睛说:“你凭什么说我妹妹已经死了?!这是她绣的手绢,一定是她绣的手绢!我不会认错的!”
  景暄和的目光落在那手绢上,听乡亲们说,他妹妹已经死了好几年,可这手绢为何这样新呢?
  古怪,真是古怪。
  第90章 潮湿手绢 鬼魂能送真手绢吗?
  张二越打断了她的思绪,“景大人,还在看什么呢?不是已经可以结案了吗?兄弟们要回去陪老婆孩子们了。”
  景暄和微微摇了摇头,转动了一下手上的骨戒指,“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凌詹云那么疯癫,真的能想出如此周密的计划吗?还会嫁祸别人,差点瞒过了我们。”
  “左邻右舍不也说了么?他正常的时候很正常,只有发病了才会这样疯疯癫癫的。”张二越想了想,道。
  “可是那手绢作何解释呢?总觉得是有人诱导他作案的。况且那手绢那么新,好像是刚做的一般,若真是逝去之人相赠,也太玄乎了一些吧。”
  齐三陌心中记挂的却是另一点,他提醒道:“时间只剩两个时辰了,我们已经找到了凶手,赶快交差便是吧。”试探着说:“景大人莫不是忘了这次与皇上的赌注,若是大人输了,就要回到县衙去当捕快,以前做过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只有破了案子,才能拿到免死金牌,这可是天大的赏赐啊,祖坟都会冒青烟的。”
  景暄和深吸一口气,道:“确实是这样,免死金牌于我而言意义重大,可是每次破案我都得解决了所有疑问才结案,若是有一星半点的问题,总不能过我自己心里的那关。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也许在旁人看来有些钻牛角尖,可是干我们这行的,稍微疏忽一点,就可能放走凶手,那样岂不是对不起死去的受害人了?”
  高大虎拍拍齐三陌的肩膀:“景大人说得对,我们以前浑浑噩噩的,是因为没有跟对明主,如今有了景大人,我们也要做一些正义之事了,别老想着自己的得失,那一亩三分地,真是小气量。”
  景暄和眼眸微抬,“你们能这样想固然是好,可我若是真破不了案回到了县衙,走之前也一定会安排好你们的去处,请尽管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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