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首辅大人,您是大忙人,怎能天天来见我?再说了,我明日还有正事要做呢。”
“是关于凌瑶雪么?”
“正是,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凌瑶雪最后的那些话实在是可疑,我一定要弄清楚她到底什么意思。”景暄和突然说:“哎呦,坐得腿都麻了。”
万灵安扶她从柜子上下来,帮她捏了捏腿。
景暄和活动了一下筋骨,似是已经恢复,像是想起什么,“完了,面条可真的坨了!”
二人匆匆赶回面条摊,摊主面露可惜地指着两碗面条说:“你们二位到底去做什么了,姑娘的那碗我倒可以再下,可小伙子的那碗,材料珍贵,肯定不能再下了。”
景暄和有些自责,就不该在巷子里耽误那么长时间的,好好的一碗长寿面,怎就成了这样?
万灵安却坐下来,对摊主说:“我不要紧,那就帮这姑娘再下一碗吧。”
抽出筷子,开始吃自己那碗。
景暄和咋舌:“面都坨了,你竟还吃?”
“这是我的长寿面,当然要吃完,难道你不想我长寿?”
“呸呸呸,你别乱说,”景暄和也坐了下来,“只要你不嫌弃就好。”
“我以前在辽东军营中,可吃过比这难吃百倍的东西,在作战时,每日食不果腹,连烤蜘蛛和烤虫子都吃过呢。”
景暄和心疼地望了他一眼,又不想让气氛太冷,状似轻松地说:“真有意思,什么时候也带我去试试,我陪你一起吃,会不会热闹一些?”
“你真是什么鬼热闹都想去凑啊。”万灵安笑着横了她一眼。
景暄和突然凑近他,认真地说:“万渊,生辰快乐!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他吃面的筷子一凝,抬头,说:“多谢。”
便快速地低下头,以一种很快的速度吃面。
“你不会感动哭了吧。”景暄和打趣道。
“哪有?”他没有去看她,胸中涌起了潮湿的热意。
吃完面后,钟鼓楼的钟声敲响了,已经是戌时了。
二人又一同去山上看烟火,坐在山顶时,只觉得清风阵阵,让炎热的夏夜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景暄和拿出玉坠,递给万灵安说:“这是我给你买的礼物,我们一人一半,如何?”
“好好的一对金鱼,你非要让它们分开作甚?”万灵安接过另一只,拿在手上把玩。
“两只金鱼在水中游玩固然是快活,可若是只剩下一只,我也想让它快活,就好像两个独立的个体能在一起,是上天的恩赐,若只剩一人,也要光彩熠熠、昂首挺胸地活着。这话可能有点奇怪,可是,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万灵安将她搂入怀里,“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不会让人将我们分开的,就算拼上我这条性命也不会。”
他握住玉坠的手更紧了。
山下,人潮汹涌,如天下大势,浩浩汤汤。
山上,万灵安心想:自己虽不爱百姓,可是坐到了这个位置,就要承担责任,守护他们,也要守护怀中的女子。
第95章 牢狱之中 凌瑶雪将秘密和盘托出
翌日。
牢房中昏暗逼仄,狱卒打着灯笼,送景暄和进去,她手中提着一个食盒,随着狱卒快步而行。
犯人们见到有人来了,都趴在木栏边张望,唯有凌瑶雪抱着腿,坐在角落里,连头也不抬。
那人的脚步定在自己的牢房前,凌瑶雪这才微微抬眸。
看到是景暄和,她苍白的脸有了一丝血色,强撑着站起来,双手抓住了木栏,嘴唇嗫嚅,却没有出声。
狱卒将牢房门打开,说:“景大人,凌氏是死囚,还请您长话短说。”
“谢谢,我知晓了。”景暄和点头。
她盘坐在稻草堆上,问凌瑶雪:“请问你想我叫你凌姑娘还是欧阳夫人呢?”
凌瑶雪也坐了下来,正在她对面:“还是叫我‘凌姑娘’吧,昨日我看夫君的样子,似是已经放弃了我,否则,怎会一句求情的话都没说?我那疯哥哥尚且还恳求陛下宽恕我的罪过,可我相敬相爱的夫君,却不发一言,想想真是不值啊。”
景暄和将食盒打开:“凌姑娘,我偶然听到你的邻人说,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莲蓬了,这是新鲜采摘的莲蓬,你尝尝,看可不可口?”
凌瑶雪一怔,这是自己小时候的爱好,没想到如今还有人记得。
她伸手拿了一颗莲子,轻轻拨开,露出了淡绿的莲芯,送入嘴中,只觉得清甜扑鼻,仿佛回到了幼时无忧无虑的时光。
“谢谢你,景大人。”凌瑶雪嘴角挂上了一痕浅浅的笑意,“谢谢你在我死之前,还让我吃到这么好吃的莲子。”
景暄和宽慰道:“凌姑娘,何必这么悲观呢?圣上虽下了旨意,可只要还没行刑,就不能放弃希望啊。”
“希望?”凌瑶雪重复了一遍,“我这一生唯一的希望,就是我的恩人给的,没有他,我早就在那起船难中死了,哪还有后面的这些故事?”
景暄和:“案卷中记载,当时救你的正是你的夫君欧阳明允,只是那时你还小,懵懂女童而已,他也只是个青年官员,谁也不会想到,你们日后还会有交集,甚至成为夫妻。”
凌瑶雪:“是啊,我是因为感念他的救命之恩,才决定嫁给他,甚至不顾我们年龄相差那么多岁。可是那日在朝堂上,我看到你手上的骨戒指,就一直在想,这一切,是不是错了?我简直错得离谱。”
景暄和:“凌姑娘,何出此言呢?”
凌瑶雪:“当时我落水后,几乎是九死一生,和哥哥抱着一块木板才保住一条命,后来那木板乍然断裂,我们又不会游泳,只觉得死期已至。那时却有一位大人跳入水中,救了我们兄妹,我死死地抱住他的肩膀,入目只见到他手上的骨戒指,虽未看清他的长相,可是,这骨戒指却一直印入我的脑海中,记了许多年。”
“你的意思是……”景暄和很有些惊讶。
凌瑶雪:“不错,我嫁给夫君后,曾问过他那骨戒指是否还在他身上,可他却有些支支吾吾的,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不知道放哪里了。我信以为真,便没再追问了。可是在朝堂上,我明明看到景大人戴着这枚戒指!也许,欧阳明允只是冒领了功劳,真正救我们兄妹的,便是这骨戒指的主人!”
她抓住景暄和的手,“景大人,你的年岁不大,自然不可能是当初救我们的人,我只是想知道,戒指的原主人是谁?我就要死了,可我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那样也太悲哀了,不是吗?求你了,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只会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去,你信我!”
她的眼眸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眼神坚定无比。
景暄和不忍心骗她,道:“这骨戒指的主人,是欧阳明允的老师,前左都御史于景涟于大人,只是于大人几年前却被先皇以贪污的罪名缉捕,最后,惨死于诏狱之中,只留下几块残缺的骨头。”
“不是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为何恩公那般古道热肠,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凌瑶雪嘴唇微张,似是难以置信,“这么说来,是欧阳明允冒领了功劳,亏我还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他对我全是欺骗!”
景暄和叹了口气,“也许于景涟大人救你们兄妹二人上来后,便去换衣服了,让欧阳明允来照顾你们,可是路过的官兵却误以为是欧阳明允救的。他为了领功劳,便缄口不提于景涟的名字了。后来于景涟也许发现了此事,可他一向宽仁旷达,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案卷上记录是谁救的也没什么关系,便就这样算了。”
凌瑶雪点头:“一定是如此,我依稀记得,我们兄妹二人上岸后,当时有一位青年在旁边照顾我们,应该就是欧阳明允了。他将我们安置到一间屋子,我当时脑子迷迷糊糊的,却听到另一人进门,和欧阳明允说话,应该就是我们真正的恩公于景涟大人了吧。”
她又拿了一颗莲子,想剥开,却怎么也剥不开,眼泪竟簌簌流下,“我早就说过,我这一生,就是个笑话,连恩公都认错了,白白搭上自己的一辈子。不过,我都是快死的人了,笑话不笑话的,也没人在意了……”
景暄和接过她手中的莲子,帮她剥开,递给她,说:“谢谢你没有问我和于景涟大人的关系。”
凌瑶雪心如明镜一般,接过莲子,“何必问那么多呢?我心中有个感觉,你与于大人,都是好人,和那些奸佞之辈是不同的。只是这世上,小人好做,好人却难做,希望景大人日后能平安顺遂,便是我最大的心愿。”
“凌姑娘,你也很好,只是走错了路,而于景涟大人却更加无辜,只是因为一张藏宝图,竟被有心之人嫉恨。”景暄和不知不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