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如果我说不呢?”他没有退让,而是扔给景暄和一个瓷瓶。
  景暄和接住瓶子,是醒脑的石菖蒲,她深嗅一口,立马觉得有力气了。
  她飞快地制住庄炎,将他“请”下马车,再扔给他一两银子,让他想办法自己回去。
  “时间不剩多少了,快天亮了,朝会结束之前,我一定要赶回顺天府!”
  景暄和招呼阿呆上马车,他跳上了马车,驾着马,扬鞭而去……
  ……
  “景爱卿,上前来说话。”朱懿德要她走近一些。
  景暄和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路过万灵安,却没看他一眼。
  “臣景暄和参见陛下。”她深深地行了一礼。
  “爱卿不必多礼。”
  朱懿德又转头问欧阳明允:“你要参景爱卿何事啊?”
  景暄和抢先说:“不必他说,臣自己来。”
  她脱去官帽,用力抽下簪子,一头青丝垂肩而下,又撕开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绝艳的美人脸。
  景暄和就是这样一个人,永远要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哪怕前路危机四伏。
  朱懿德坐在龙椅上,半晌说不出话,久久才道:“你……”
  景暄和跪下,叩首道:“臣本是女儿身,想必欧阳大人想要参的便是这个。”
  欧阳明允软软地瘫跪在殿上,她居然自爆了?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有辱斯文,胆大妄为啊……”
  后方传来白胡子老臣们的愤慨。
  “是啊,简直是欺君之罪!”
  “……”
  景暄和没有注意他们的低语,只是抱拳道:“陛下乃是明君,臣虽作男子打扮,可从未说过自己是男子,为何群臣们一开始便误以为微臣是男子呢?”
  一老臣愤怒道:“陛下,女子怎能为官?她这是巧舌如簧,陛下千万要治她重罪,若有其他女子胆敢效仿,恐动摇社稷之根本啊陛下!”
  景暄和眼神清亮,望向老臣,“大人此言差矣,女子在文治武功上并不输于男子,只是没有机会与男子一同竞争崭露头角罢了,千百年来,无数女子寂寂无名,被掩藏光芒,实为一大憾事!
  东汉时期,女主邓绥执掌朝政,平息内忧外患,政治清明,使东汉转危为安;两宋时期,女将梁红玉披挂上阵,抗击金兵,平定苗傅叛乱,风采不输男子。
  可是机会毕竟是少数,臣有幸得陛下垂青,用平生才学建功立业,此生不悔!唯一的憾事便是,往后不能再为陛下出力了!”
  “景大人,恕我直言,你怎不提吕后和武曌呢,她们可都是女主主事,结果篡权乱政的,更别提赵飞燕与杨玉环之流,魅惑君心,实乃妖孽,罪不容诛!”老臣冷哼了一声,道。
  “大人,也请恕我直言,从古到今,篡权乱政的男子可是比女子多得多,大人切勿一叶障目,贻笑大方了。男子怎样,女子又怎样?只要能力出众,有一颗拳拳之心,何必在意男女之别呢?”
  朝堂之上寂静无声,臣子们都在思考景暄和的话语,她的思想虽有些石破天惊,却好像不无道理。
  “景爱卿,你……”朱懿德眼神似乎有些松动,其实,自从与她初次相遇在建宁寺,一同遇险之时他便有些疑心了,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谁想到今日却在朝堂上直面这个问题,一时竟有些难办。
  “不光如此吧,景大人,除了女子之身,你还有一个更大的秘密。”魏福忠突然走出,冷哼了一声,“陛下,咱家今日才发现,身旁的小伍子居然是罪臣于景涟流落在外的公子,臣对他严刑拷打,他终于招供了,说景暄和其实就是他的姐姐于歌笛。所以说,这位景大人不光是女子之身,还是罪臣之女,实在是胆大包天啊。”
  惊讶已经形容不了众人的表情了,他们望向景暄和,皆是哑然。
  这胆子比天大的女子,还有多少秘密是他们不知道的?!
  景暄和听到于恺之受刑,难以置信地退后了几步,她本以为恺之不会牵连其中,可事情还是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她以前是太天真了,看来靠谁都是不行的。
  稳住,不能慌!
  越到紧要关头,越要冷静下来,敌人已经刺出利剑,她必须做出应对!
  第98章 朝堂争辩 “陛下,这认罪书有问题!”……
  景暄和大脑飞速转动,她总有一个预感,于恺之不会背叛她,那认罪书,一定有问题!
  “陛下,臣能否看一眼那认罪书?”
  魏福忠挑眉说:“景大人,认罪书岂是你一个即将下狱的罪人能看的?”
  “微臣在与陛下说话,难道魏公公想独断专行,全然不将陛下放在眼里吗?”
  “你……”魏福忠被气得不轻,又转向朱懿德:“主子万岁爷,奴才没有这个意思。”
  朱懿德道:“朕允了,给景大人一看吧。”
  小太监将认罪书捧出,递给景暄和,她接过那认罪书,上面字迹清晰,还按有于恺之的手印。
  景暄和手指颤抖,突然抬头道:“陛下,这认罪书有问题!上面一笔一划很有力,怪就怪在这里!刚才魏公公说了他对小伍子严刑逼供过,按理说他的字迹不可能还如之前一般笔直,可事实却是,字迹一如往常,所以臣怀疑,这认罪书是他人写的,魏公公逼迫小伍子按下手印!重刑之下必多冤狱,请陛下三思啊!”
  “什么‘小伍子’,他明明就叫于恺之。”魏福忠走进一步,道:“景大人可不要颠倒黑白了,于恺之是于景涟的儿子,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他背上有一块红色胎记,而小伍子也有,足以证明咱家的论断。至于你是不是他姐姐于歌笛,他昨夜已经承认了,才心甘情愿按下这手印的。”
  “既然魏厂公说他‘心甘情愿’,何不让他上殿,亲口给陛下说说!”景暄和朗声道,她这样做不光是为了证据,还想确认于恺之的平安。
  魏福忠说道:“于恺之满身污秽,怎可污了陛下眼睛?陛下切勿听信景大人之言啊。”
  万灵安淡淡道:“孰真孰假,总要亲眼看看才能论断,魏厂公若问心无愧,何必害怕让于恺之上殿呢?莫不是心里有鬼。”
  朱懿德说:“依首辅大人所言,让于恺之上殿吧。”
  魏福忠见圣意已定,不情不愿地宣旨:“陛下有命,让于恺之上殿。”
  景暄和目光落在大殿外,于恺之几乎是被两名侍卫架着上了殿,他身上血肉模糊,脸上身上全是暗红,眼睛都被打成了青紫,连睁眼都费力,蓬头垢面,让人触目惊心。
  众大臣虽早有闻东厂的手段,可是看到这场景,还是于心不忍,不由得垂下眸子,不忍再看。
  唯有景暄和,从始至终一直盯着他,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愤怒,大声道:“陛下,东厂私动大刑,草菅人命,实在是天怒人怨!魏公公,你手握大权不假,可是这权力也是皇上给你的,上天有好生之德,天子素有仁慈之名,你如此行事,不怕被史书所叱骂吗?到时候连累了天子的名声,你该当何罪?!”
  魏福忠话语中透着寒凉,道:“景大人为女子,果然是有妇人之仁,若一味仁慈,不过是软弱罢了。我等都知道,陛下为明君,自当扫清余孽,先皇已定于景涟贪污重罪,他的儿子自然也有罪。既是有罪之人,心怀叵测,就必要受拷打才能说出实话。”
  他搬出了“先皇”这座靠山,一下子镇住了场子。
  朱懿德冷眼看着他们二人唇枪舌剑,终于说:“二位说的都有道理,不过还是不要陷入口舌之争了,白白浪费时间。今日要他来,便是让他当堂指证。于恺之,抬起头来,朕要听你亲口说,你姐姐于歌笛,是不是就是景暄和?”
  于恺之用力地抬眸,叩首:“陛下……”他此时满身伤痛,连说话都不连贯,“恺之的姐姐,已在边疆苦寒之地因病而死,怎会……怎会是景大人?”
  魏福忠双眼睁大,一把推倒他,踩上了他的手,“大胆刁民!竟在大殿之上信口雌黄!”
  于恺之痛地大叫一声。
  景暄和怒斥道:“魏厂公,你在东厂牢狱里作威作福我管不了,可这里是金銮大殿,你还要如此残酷行事吗?”
  魏福忠撤了靴子,对朱懿德说:“陛下,于恺之和于景涟一样,自诩高洁,实际却是奸佞之辈,朝秦暮楚。昨日周承恩指挥使也来了东厂,在他的见证下,于恺之才签字画押的。认罪书虽是代笔,可画押却做不了假,陛下若是不信,可让周承恩大人说话。”
  周承恩从臣子中走出来,点头道:“陛下,此言属实,臣确实亲眼所见于恺之签字画押的,没有受人胁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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