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景暄和还记得,那一日她偷偷将阿吉的尖刀上涂上了木若花的花粉,她豢养的紫蜂可以追踪花粉的气味,后来,她确实知道阿吉去了哪里,只是因为和案子无关,便放过了这条线索。
没想到如今,这线索却对麦娜尔有着大用处,也算没有白费时间。
“公主的意思是,想我与你联手?”
“正是,与我联手,对你来说绝对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只要你告诉我,我哥哥手下的联络点,我便告诉你藏宝图的秘密。”
景暄和心想,单说她自己,其实对那宝藏没有半分兴趣,可是,当年于歌笛的父亲于景涟大人便是因为这藏宝图而家破人亡的,如果在她手中能够窥破这图的秘密,那么,对于这些无辜枉死的人来说,是不是一种慰藉呢?
“好,我答应你。”景暄和说道,“为表诚意,我会告诉你阿吉最后落脚的地方,那是顺天府的成归药材铺,我猜想,那便是你哥哥的暗线们接头的地点。”
“很好,多谢景大人。”麦娜尔的眼中绽出一抹喜色,“那么我便告诉你藏宝图的秘密吧。”
她说,她的手下查到,于景涟有一名老仆隐姓埋名在河边村,这仆人已经改名换姓过,而且年岁颇大,所以没人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他们都以为这图在河边村,可这不过是障眼法罢了,于景涟只和老仆留下了一句诗,让他好好记住,一辈子也不要忘记。
“是什么诗呢?”景暄和有些好奇。
也许这句诗,便是找到图纸的关键信息。
麦娜尔凑近她的耳朵,小声而清晰地说:“水入归墟长不枯,稳卧一叶凌苍虚。”
这是元代诗人丁复的一句诗,只是不知于景涟为什么会单独留下这一句。
景暄和默默地念了一遍这诗,将它刻在了脑子里。
麦娜尔突然说:“景大人,不知怎的,见到你我总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可是我也说不出那是什么,也许便是你们汉人经常说的‘缘分’吧,我们之前都被困住了,可是往后,天高任鸟飞,我想,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我也期待我们以后的见面,那时,我希望不再叫你公主殿下,而是叫你女王陛下。”
麦娜尔突然笑了,她赞许地望着景暄和,道:“景大人,借你吉言了,若我真的如愿以偿当上西域的女王,那么西域的大门将永远向你敞开。”
***
回到原处时,徐芃敏有些担忧,拉着她从上到下看了许久:“景姐姐,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景暄和摇摇头,安慰她说:“没有,你不用担心。”
徐芃敏长须了一口气。
景暄和像是想起了什么,“敏敏,你的父亲徐学士都安置好了吗?”
说起这个,徐芃敏似乎有些忧心,“我已经将吉祥留在京城照顾父亲了,之前他其实是装疯的,可是他得知母亲的死讯后,一夜间好像老了十岁,每日愁眉不展的,我本来想留下照顾他,可他却说,这顺天府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要我多去外面历练,我便想着,既然相公和景姐姐都要在望春县,那么我也过来吧,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无论如何,总比在家中呆坐着要好吧。”
景暄和叹了一口气,“很多事情,我们都改变不了,可是,决不能坐以待毙,你父亲说的没错,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徐芃敏点点头,又犹疑地望了她一眼,说:“景姐姐,你与万大人,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景暄和一怔,旋即摇了摇头。
昨日过后,他们彻底闹掰了,她将自己关在房里一整夜,只觉得一颗心仿佛如千疮百孔一般。
她是真的爱过他,可是,如今也是真的憎恨他。
她恨他的狠心,也恨他的疯魔。
那把火不光烧掉了整个村子,也烧掉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她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好好收拾行李,仿佛只要忙起来,就能忘记他们之间的羁绊。
可是不行,越是想忘记什么,越是放不下什么,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突然看到他们的定情信物,那是一只橙色的玉坠金鱼,她一直好好地收藏在柜子里,放在最里面,生怕被摔碎。
七夕的时候,这是她买给他的生日礼物。他一只,她也一只,两只金鱼可以拼起来,可是如今,却再也拼不了了。
那时的他们,是多么笃定,以后还有无数个七夕节在前方等待着他们,他们也能一起过许多生日,可是如今呢,却是劳燕分飞,互为仇敌。
他们之间完了,既然如此,何必再留恋呢?
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景暄和突然狠下心来,想砸了那金鱼,就像对待他送她的玉簪一样。
她将那玉金鱼高高地举起,却怎么也狠不下心,只能轻轻地放下。
算了,这是他们之间的问题,干这无辜的金鱼何事呢?
她强迫自己从汹涌的回忆中抽离出来。
反倒安慰徐芃敏说:“敏敏,你就别为我担心了。”顿了顿,道:“会好起来的,我总觉得,人若到了低谷,便没有什么值得害怕了,因为之后无论走哪一条路,都是向上的路,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景姐姐,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徐芃敏虽不了解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可是看到景暄和沮丧的神情,也十分心疼,但愿她能从伤痛中走出来。
马车行至中途,到了一山清水秀的所在。
景暄和叫停了马车:“此处是愿幸坡么?”
车夫点头说:“正是!”
“我在这里有一重要的事情要办,请等我半个时辰吧。”
她的目光望向了远处,淡淡的,如烟雾一般。
第126章 地狱大门 传说归墟的尽头,便是地狱之……
城门上,一道颀长的身影默默地伫立在那里,女子的身影早已隐入路的尽头,可他还是站在那里,任风扬起他的衣袂。
庄炎轻咳了一声,给他披上了披风。
“万大人,她已经走了,我们要不回去吧?”
万灵安的目光中带着死一般的寂静,他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互为仇敌,不死不休么……”
“万大人,你在说什么?”庄炎一愣。
“做不了爱人,就做仇敌,也挺好的。”万灵安脸上仿佛带着一种偏执,他缓缓道:“起码比互相忘记要好。”
话虽如此,可他还是呕出了一口鲜血,染红了衣衫。
“大人!”庄炎慌乱道。
万灵安只是抬了抬手,擦了擦嘴角的猩红,说:“无妨。”
“怎么会无妨呢?我爹说过,您大病初愈,切记不要吹风,可是今天却在城楼上吹了一早上的风……这是送别嘛,她又不知道,简直是要您的命。”
庄炎难得说这么多话,即使他知道自己无力阻止。
“可是,为什么会如此呢?”庄炎皱眉道:“当初您已经做了那么周密的布置,影卫的通信弹也放到了天上,我们才点火的,到底是谁杀了影卫?若抓不到那人,恐怕景大人这辈子也不愿意见您了……”
万灵安的目光一沉,又如轻飘飘的羽毛一般,划向了天际。
“河边村活下来的人中,除了那个痴傻的女孩,便是他了吧。”他淡道。
“他?”庄炎蹙紧了眉头,“您是说景大人的手下阿呆么?听人说他后背被烧伤了,如今正在家中休养呢,好像连床都下不来。即使我们去找他,证据也全被大火给湮灭了。”
“没有证据嘛……”万灵安喃喃道,又带上了一丝自嘲的笑:“看来上天果然连这最后一丝温暖也不想留给我了,往后的前路,难道我能倚仗的就是无边的权力了吗?”
他将一只手摊开,手上却空空如也。
“有时候我不禁想问上天,权力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看不见,也摸不着?”
庄炎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叹了口气,“魏福忠已死,圣上势必要扶持新的宦官上位,可是那位置却空悬下来了,大人还是早做打算吧,这世界上不能再有第二个魏福忠了。”
他顿了顿,“自从魏福忠倒台后,黎正似乎也销声匿迹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与之相对的是,城西的‘竹隐居士’却声名鹊起,据说那人有观星之才,还能预知未来,消除灾祸,很多百姓都对他趋之若鹜,他的名声越来越大,甚至惊动了宫中。万大人,您说这所谓的‘竹隐居士’,是不是就是黎正?”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但我相信总有一日,我们会有交集的,也许就在不远的将来。”万灵安徐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