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你是说,她是三年前失踪的那个妇人?!”
“没错,她的名字叫楚九儿,后来化名初九,一直在太师府中当洗衣的婆子。”
景暄和心中一震,她还以为妇人拿着千两白银会找一个世外桃源吃香的喝辣的,没想到却隐姓埋名去了教坊司之中,还成了一个浆洗的佣人。
“对了,我记得楚九儿还有一个儿子,你们知道这孩子的下落吗?”
他摇摇头,“教坊司和太师府的人都说,楚九儿坚称自己独自一人,无夫无子,谁也不知道那孩子去了哪里。”
第162章 四夷馆中 这是嫌犯将楚九儿尸体放入礼……
窗外传来一声鸟鸣,这鸟直直地立在榉树上,薄薄的影子浅淡地映在了窗纸之上。
景暄和负着手道:“如此说来,楚九儿就是那被毁去面容的女尸,可是那千两白银到底去了哪里呢?我总觉得,这千两银子虽和三年前的案子有关,可楚九儿一死,那千两白银的线索就彻底断了。”
阿呆微微抬头,“我总觉得,这千两银子不是楚九儿拿的,如果真是她,她不必那么辛苦,还去当什么洗衣婆子,八成是另外的人拿的,楚九儿怕被案子牵连,才连夜卷铺盖带着儿子跑路的。”
景暄和摸了摸腰间的佩刀,回忆道:“我查过卷宗,当年这案子是东厂所办,我知道魏福忠的手段,即使楚九儿不是拿走白银的凶手,在魏福忠的严刑逼供下,她也不得不承认,到时候如果拿不出白银,简直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怪不得她会带着孩子离开。我还以为她早已离开了顺天府,没想到却还在这里,也许她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吧。”
“现在就有另一个问题了,楚九儿坚称自己没有孩子,可是好好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三年前,楚九儿与孩子到底是失散的,还是说,为了安全起见,她故意将孩子藏在了某处?”
“现在还不得而知,需要找到更多的线索,如今可以走访的,就是以下几个地点……”景暄和睫毛垂下,在记录簿上写下了几个关键词。
“教坊司与太师府——这是楚九儿隐姓埋名当洗衣婆子的地方。”
“四夷馆——这里是嫌犯将楚九儿尸体放入礼盒的地方。”
“养济院——是三年前千两白银失踪的地方。”
阿呆摸了摸下巴,“线索看似千头万绪,但如今案子的关键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到底在哪里?还有,凶手为何会将她的尸首放入礼盒之中?”
“楚九儿最后被人见到是在太师府,可是她的尸首却出现在四夷馆。四夷馆在紫禁城附近,而太师府也离皇宫不远,从地图上看,二者大约一里的距离,”景暄和顿了顿,“我还是倾向于凶手是四夷馆的人,即使那人不是凶手,也是将尸体放入礼盒的人,和案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老大,既然四夷馆那么重要,我们何不去这里走一趟呢?”
景暄和眼中一亮道:“好,我倒想去看看,这传说中的四夷馆,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
四夷馆坐落在顺天府长安左门外,玉河桥之西的位置,紧邻翰林院。外面有五座汉白玉石拱桥,名曰“五龙桥”,东西两岸有一排杨柳,虽然冬天已至,杨柳却仍然青翠,垂在水面上,曼妙多姿。
守门的人看了他们的令牌,将他们带到了副馆主张仲所在的崇文阁。
张仲本是教授暹罗语的老先生,如今苏仪锒铛入狱,他因为资历深厚被擢升为副馆主,暂代住持四夷馆的事务。
“张先生,久仰了!”景暄和朝他施了一礼。
张仲却愣了一下,眉眼间绽出喜色,“景大人,我对你早有耳闻,今日一见,甚是欢喜啊。”
“哦?张大人实在太客气了!”
“哪里哪里,那时四眼佛刚入顺天府,我就在人群之中,眼见着大象伤人,四眼佛上的断臂,实在是触目惊心啊,多亏了景大人才让凶手伏法啊,否则顺天府还不知会人心惶惶到何日啊。”
“吾等锦衣卫食朝廷俸禄,自当尽心全力为朝廷做事才是,破案不过是吾等分内之事,不足挂齿。”
张仲眼中露出欣赏的神色,“景大人年纪轻轻却如此谦虚,真是不简单啊,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我也猜到了你今日来是为了何事,应该为了那红衣女尸案吧,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跟我说。”
“张大人爽快,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绕圈子了,可否将四夷馆人员的名录给我一观呢?”
“不知景大人要这名录是?”
“我曾审问过苏仪馆主,他说木盒一直都放在四夷馆中,想来是有人偷天换日了,而那人,就在四夷馆中。”
“竟有此事?”张仲有些惊讶。
“所以景某才想着查看名录,找出可疑的人员,不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原来如此,我这就给你安排。”
张仲吩咐了一下小厮,小厮便去馆主阁拿名录了。
他补充道:“这四夷馆一共有八馆,算上小厮仆从,一共两百二十四人。”
“多谢张大人,只是这两百多人中是否有从养济院出来的学子呢?又或者,是否有人与三年前养济院的白银失踪案有关?”
张仲摇了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可以给景大人从掌事处找找另一本簿集,上面应该有他们的出身与背景。”
“那就再好不过了。”景暄和微笑道。
为了方便他们查找,张仲在馆主阁附近辟了一间书屋给景暄和与阿呆。
两个时辰后,已是掌灯时分了,景暄和伸了个懒腰,又揉了揉脖子。
“我这边已经看完了,你呢?”
“还有一炷香的工夫便要结束了。”
“好嘞。”
景暄和站起身来,将窗户推开,清新而微凉的空气瞬间便进了房间,她趴在窗边,望着四夷馆中进进出出的学子和外邦教师们,觉得很热闹,他们谈古论今,潜心地做学问,给顺天府带来了别样的风姿。
眼皮突然有些沉,这些天事务缠身,连带着晚上也没睡安稳,她回到梨木桌上,一手支着头,开始打瞌睡。
过了一会儿,阿呆合上书,定定地说:“老大,我已经看完了。”
身边却没有回应,他侧过头看她,却发现她睡容安详,好像一个不染纤尘的婴儿。
他突然不想去叫醒她了,有时候沉默的安静也是一种难得,特别是对他这种不被上天眷顾的人来说。
空气一安静,人就容易胡思乱想起来。
他的思绪仿佛游离在天外,目光又落到了她的睡颜上。
也许在她的心里,只当他是下属,是朋友,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她的身边再无别人,那么无论她将他当做什么,他都能理所应当地陪着她。
像高大虎他们,太过聒噪,就如恼人的灰尘一般,他只需轻轻擦去,这个世界就能瞬间安静下来,像现在这样。
他不后悔杀了他们,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这样做。
可是万灵安呢?
他一直都对他下不了狠手,恐怕也是顾念他们少年时的情分吧。
说来也是可笑,对他这样的人说“情分”,无异于饮鸩止渴。
不知为什么,他总有一种预感,这“情分”有一天会害死他,可他就是不想放弃。
那些年少的记忆太过鲜活美好,就像被时光染上了一层光晕,虽然他们现在都变成了完全不同的样子,但是,他还是觉得,他活这么一生,即使惨淡,也总要留下些什么吧。
这些记忆他想留下来,哪怕埋在他内心的最深处。如果万灵安死了,是不是就代表,这些鲜衣怒马的时光根本就不存在呢?
她突然皱了皱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我睡了多久了?”
“没多久,就一下子。”他柔声道。
“嗯,好吧,你应该早点叫我的。”
“我看你太辛苦了,多睡一会儿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放下笔,和声细语地说。
景暄和揉了揉眼睛,“事不宜迟,我先说我这边的发现吧。我发现有两名学子是养济院出来的,他们是孤儿,从小就在裴院长的教导下长大,后来考取了功名,入了国子监,又来了四夷馆当译官,其中一个叫杨继,另一个叫马蒙。”
他点点头,说:“我这边有嫌疑的就只一个人,名叫裴瑾云,他是张仲的得意门生,也是暹罗馆最有实力的学子,还是裴院长的远房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