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那就太好了。”景暄和微微一笑。
景暄和叫若薇过来,将庄志兴请来,他背着药箱,徐徐走来,几月不见,庄志兴瘦了些,精神却很好。
景暄和向庄志兴简单说了一下这帕子的来源,便将那帕子递给他。
帕子上的血已经变干,红中带着黑,像一朵诡谲的罂粟花。庄志兴拿出银针试了试,又滴了些药水上去,片刻后,眉头紧皱地摇了摇头。
“如果这真是圣上的血,那么圣上已经……大限将至了。”庄志兴叹了口气。
景暄和心中泛起紧张:“今日我入宫,他们说皇上是坠入了冰湖之中,又吃了两枚丹药,才成了这样,难道那丹药有毒?”
庄志兴:“皇上之前便神智不太清明,也许黎振给他用了什么药,让他神情恹恹,再加上湖水的寒气和丹药的侵蚀,让圣体不堪负担。这两枚丹药药性很是霸道,可进献丹药的夏道长已经被处决了,无论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的,我们并没有证据,也证明不了黎振曾经对皇上不利。”
景暄和微微握拢手指,她不是没想到最坏的情况,可是从庄大夫口中说出,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紫禁城如今风声鹤唳,她感觉到了气氛的冷肃,却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的这么快,这么急。
朱懿德曾答应过自己,若是找到宝藏,便恢复于景涟大人的名誉,还将于恺之接回来,可是他如今这样,景暄和也不好提醒他往日的承诺——毕竟一个将死之人,自身都难保了,又怎么能兑现与他人的诺言呢?
送走了庄大夫,景暄和似乎有些愁眉不展。
桌上点了一盏灯,景暄和坐在灯旁,烛火的光亮落在了她的脸上,她两眼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万灵安将窗户关上,坐到了她身旁的位置上。
突然,她抬眸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了皇位的人选?”
万灵安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景暄和握住他的手,道:“难道你早就预料到了紫禁城会有大变,所以当时你说的回到紫禁城会恢复首辅的位置,不过是为了让我安心的?事实却是,你根本就不在乎那个位置了。”
万灵安反握住她的手,说:“内阁首辅不过是个名号罢了,若是一出手便能搅动顺天府的风云,岂不是比这个虚名更有意思?”
景暄和望着他的眸子,久久,终于说:“我还是更习惯你这野心勃勃的样子,顺天府如今就像一个戏台子,黎振看似已经走到了台前,当了主角,可在我心中,你才是最后会翻动风云的那个人。”
“你就这么相信我?”万灵安的眉头一挑。
景暄和说:“以后,我会一直都相信你,无论是谁,都不能动摇我们之间的信任。”
这倒轮到万灵安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以为景暄和会打趣他,没想到她却如此直白地说出了“相信他”的话。
景暄和苦笑了一下,“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有很多人,眼睁睁地就消失不见了,所以我有点怕,怕以后再也没机会说出一些话了。这些话在以前看来可能有点肉麻,可如今说来却是刚刚好……我只想和你好好地在一起,永远也不要再有隔阂了。”
她白皙动人的脸颊被烛火染上了一丝红晕,万灵安将她搂在怀里,景暄和闭上眼眸,任长长的睫毛垂下。
万灵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声问:“今日入宫,黎振有没有为难你?”
景暄和的声音懒懒的,“我觉得,他现在很讨厌我,不想看见我——他不想我在宫中查案,也不想我插手明贵妃的事情。”
万灵安:“是么?那你就离他远点,不要让他的喜恶干扰到自己的心情。”
景暄和:“嗯,我尽量吧,只是有时候躲不了,还是得虚与委蛇一下。”
万灵安捧起她的脸,在她唇上印上了一个吻。
心想,黎振怎么会讨厌她呢?
不过是求而不得罢了。
第202章 雪团子 他将那纸张一点一点地撕碎,揉……
掌灯时分,紫禁城点起了灯笼,一盏盏宫灯仿佛天上坠入凡间的星子,将雪中的紫禁城妆扮得流光溢彩。
李太后住在仁寿宫,她往日里并不喜欢热闹,只是吃斋念佛,在宫中很没有存在感,可自从朱懿德生病后,她便日日都往乾清宫去了,元宵节的时候还在宫中摆了宴席,亲自主持佳宴,请了命妇们入宫,仿佛向所有人宣告她的存在。
其实李太后出身很是尊贵,她小字“惠然”,祖父和父亲都立过战功,兄长还是先帝亲封的户部尚书兼资政大夫。自小便生长于钟鸣鼎食之家,虽然姿容寻常,周身的气度却是普通女子所不能比的。
在李惠然十六岁那年,先皇册封她为淑贵人,两年后便晋封她为淑妃,本以为她会顺理成章地成为大明的皇后,可是皇上却在微服私访的时候偶遇了一民间女子,那女子姓杭,父亲不过是个九品芝麻大的小官,先皇却爱极了她,才过了三个月,就封了她为皇后,杭皇后后来又生下了怀献太子,李惠然就更无立锥之地了。
在李惠然的亲生儿子病死后,她将朱懿德收为养子,可心中却对他没有半分舐犊之情——朱懿德不过是个宫女所生的孩子,骨子里流着一半皇家的血液,也有一半那宫女卑贱的血液,能被她收养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在怀献太子死的那一天,阖宫悲切,可李惠然看着杭皇后那美丽的面容哭得伤心欲绝的样子,心头竟没来由地升起一丝畅快,就像昏黑枯萎了多年的心房,突然漏进了一方雨水,那是入宫多年以来,她最快意的一天。可悲的是,她的快乐却要建立在另一个女人的痛苦之上。
还好,都过去了。
如今,她已经是大明的太后,除了太皇太后张氏,她已经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了,而张氏那个老妪,已经病了,就更不值得她顾虑了。
“太后娘娘,请用膳。”
李太后的身旁站着一个子很高、长相英俊的内侍,他拿着拂尘,正伺候李太后吃饭。
“乌内侍,你帮哀家布菜吧。”李太后慵懒道。
乌内侍点点头,夹了一个藕圆在李太后碟中,又夹了一片鲤鱼肉。
李太后很满意地点点头,指尖状似无意地划过了他小麦色的手背。
门外的小太监过来传消息:“太后娘娘,黎先生来了,您是见还是不见?”
李太后接过内侍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黎先生来找哀家,哀家自然是要见的。”
黎振身侧有两个打着灯笼的宫人,他的面容在灯光的掩映下,显得昳丽不凡。李太后心想,如果他不是穿一身东厂宦官的服饰,而是京城贵公子的衣服,恐怕与他此时的气质更符合吧。
“拜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黎振脸上挂着一抹公式般的笑意,对李太后施礼道。
李惠然满意地点了点头,“黎先生礼数一直都是那么周全。”
黎振:“太后若是在用饭,我便先不打扰了,等您用完膳,我再过来。”
李慧然摇了摇头,“哀家还不饿,黎先生若有事情,便与哀家直说了吧。”
黎振朝她左右使了一个眼色,内侍们就都退下去了,临走的时候还关上了门。
李慧然说:“刚才内侍们都在,哀家也不好说什么,黎先生其他地方都做得很好,可唯独在对自己的称呼上,却是大不敬呢。”
她淡淡地抿了口茶,抬眸望向黎振。
“太后的意思是……”黎振故意拉长了后音。
李惠然:“哀家明白,黎先生并不甘心只当一个宦官,所以才一直以‘我’自称,而不用‘奴才’,可是紫禁城中,主仆泾渭分明,黎先生纵使胸中有沟壑,你的身份也只是一个……奴才。”
她将最后两个字轻轻吐出来,黎振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太后恕罪,是奴才僭越了。”黎振低头道。
李慧然抬了下眼皮,“在其他人面前,黎先生大可继续用‘我’,可在哀家面前,黎先生还是注意些为好。”
“是,太后。”
李慧然望了他一眼,“说正事吧,白天叫你来,是问皇上的病情,可是如今黎先生亲自来,到底是为了何事啊?”
黎振缓缓道:“奴才来此,是为了与太后通气,明贵妃的死,到底和您有没有关系?”
“你是在质问我?”李慧然眸子微眯。
“奴才不敢,只是如今景暄和在查贵妃的事情,若是太后做的,奴才还能帮忙遮掩一二。”
李慧然:“哀家对明贵妃虽不亲昵,却没有杀死她的动机,况且她肚子里还有龙种,哀家就是再狠心,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