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景暄和站到了他们中间,将他们隔开了一段距离,对冼嬷嬷道:“大明律法规定,若是佐证的人故意隐瞒,阻挠官差查案,会被杖五十,流放苦寒之地。冼嬷嬷,您如今也快五十了吧,如果被流放了,就算是神仙也难救你了,很有可能便会命丧流放途中,成为一个枉死的鬼,那可就真不值得了。”
  “这……真有这么严重吗?!”冼嬷嬷脸色一白。
  景暄和:“孰轻孰重,可要掂量清楚,切勿因为一时的糊涂,酿成大错,到时候,本官可就保不了你了。现在你吐出实情,本官还可以为你转圜一二,若你说的有理,本官还可让你功过相抵。”
  冼嬷嬷还在犹豫,景暄和突然朗声道:“说,你是不是知道小双的下落?你们不过是沆瀣一气,想让街坊四邻都知道小双失踪了,实际上,是你们害死了她!”
  冼嬷嬷吓得话都不会说了,怔了半晌,一咬牙,道:“景大人明察啊,不是我……小双是我的外甥女儿,我怎么可能会害死她呢?”
  “难道是……阴家主?”景暄和目光清明,冷声道:“你若再吞吞吐吐,不说实话,本官便不会再有耐心,与你浪费时间了。”
  冼嬷嬷哭丧着脸道:“造孽啊!小双……其实小双已经死了,就埋在阴家后院的老槐树下面!景大人要是不信,大可派锦衣卫将尸首挖出来,便一清二楚了!”
  她继续说:“是阴家主母邹氏逼死她的,邹氏嫌弃小双碍眼,对她动辄打骂,小双实在忍无可忍,竟上吊自尽了,阴家自知理亏,怕我那哥哥嫂子过来扯皮,才说小双走丢了,要我瞒着,还在菜市口张贴告示,弄得众人皆知。”
  阴怀光眼看瞒不住了,终于说:“景大人,内子脾气不好,我自会说她,可那小双是自己上吊的,与阴家无关啊,我们只是觉得,家丑不能外扬,才将她的尸首草草处置了。”
  景暄和对身旁的锦衣卫小旗说:“去老槐树下面看看,能不能找到小双的尸身。”
  “是,景大人!”三个小旗便去阴家后花园了。
  景暄和抓住冼嬷嬷的手腕,道:“可你为什么承认,紫禁城井中的女子是小双?”
  冼嬷嬷眼皮一跳,干脆破罐子破摔道:“都怪老身一时糊涂,是李家……李家给了老身十两金子,让老身承认那女尸是小双!”
  “所以说,那女尸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李家的远房小姐,蒯小姐。”景暄和沉声道。
  李家是李太后的娘家,奇怪的是,李太后对此案并没有插手,难道李家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半个时辰后,锦衣卫小旗来报:“大人,我们果然在槐树下挖出一具女尸,那女尸身材很矮,还有一双罗圈腿,和邻人的口供对上了!她脖子上有勒痕,初步判断是上吊身亡的!”
  景暄和目光一定,所以说,阴家只是一个烟雾弹,李家才是关键!
  第209章 少年明眸 【第二更】谋江山,定天下。……
  京郊,演武场。
  一夜过去,屋顶檐角挂着冰晶,大风卷着碎雪飞扬起来,一瞬间,风的形状仿佛也被雪勾勒出来。
  兴王朱旭赟穿着一身玄衣,径直进了门,转动门边的机关,便来到了一处暗室。
  暗室里,男子一身紫色常服,仿佛氤氲在一团紫色的烟雾中,令人看不真切。
  朱旭赟信步走近他,只见那男子气度高贵,面容俊美无俦,正是万灵安。
  “万大人,事情准备得如何了?”朱旭赟问道。
  万灵安将手中的卷轴放在一旁,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朱旭赟似乎有些恍惚,“少年时的初次相见还恍若昨日,却没想到,我们今日会在一起谋划大事。”
  当年朱旭赟去到封地,空闲时便到处游历,有一天,途经淇水河畔,正好碰到了一个少年,他见那少年美姿仪,如芝兰玉树一般,不免生了好奇心。
  河畔有一条长长的堤坝,有一瞎眼老头,拄着拐杖,正在行路。路人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路,谁知那拐杖却碰到了一位妙龄女郎,那女郎的丫鬟率先发难,非说老头的拐杖将女郎的衣裙弄脏了,要他赔钱。
  老头有理也说不清,说自己没钱,却被女郎的随从按在了地上,身上沾满灰尘。
  人群中有人说道:“那是河南承宣布政使家的女儿,横行霸道惯了,这老头也是倒霉,竟冲撞了这位小祖宗。”
  就在她随从的拳头要落在老头身上时,人群中突然有一长相平凡,身姿清瘦的书生道:“且慢。”
  朱旭赟不由得望向了那少年,少年却隐在人群中,没有作声,只是目光清淡地看向那书生。
  朱旭赟暗自松了一口气,以那少年的姿貌,若是被那女郎看见,恐怕会被她强招为婿吧。
  清瘦的书生引经据典,骂人不带脏字,末了,书生还说自己马上便要入职布政使麾下,成为他的谋士,女郎听到了自己爹爹的名号,这才让随从住手,带着他们惺惺而去。
  书生收获了众人的赞许,那老头也对书生千恩万谢。
  少年见事情已了,便随着人流离开了。
  渡淇水时,朱旭赟正巧与少年同乘一筏,船家对着夕阳唱了首《雁落平沙》,曲调悠扬,颇有渔舟唱晚的意蕴。
  朱旭赟终于开口:“郎君不贪名声,倒是让在下佩服。”
  “公子这是何意?”少年反问。
  “刚才在下看到你与那书生耳语了几句,他这才上前帮忙,所以救那老头的不是书生,而是,郎君你。”
  少年不置可否地一笑,笑容很淡。
  “只是在下不明白,郎君为何不亲自出手,反倒让那书生担了美名?”朱旭赟问道。
  少年正襟而坐,道:“我只是路过,不便牵扯其中,若是有人能够替我办成此事,恐怕比我亲自出手要好得多。”
  他顿了顿,说:“其一,我刚才与那书生无意攀谈了几句,知道了他的身份,他即将去布政使手下做事,说话很有分量,若他告诉了布政使今日发生的事情,以布政使的心性,定会惩戒女儿,所以那女郎才会如此忌惮。
  其二,书生初到任,急需积攒美名,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他博得无私为民、不惧权贵的美名,一定对他日后仕途有益,所以,他何乐而不为呢?”
  “郎君倒是好谋算,不声不响,倒能决胜于千里之外。”
  “让最合适的人做最合适的事情,不正是用人之道?”少年的眼眸如寒星一般,朱旭赟心中顿时一凛。
  朱旭赟那时便知,这少年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将来一定不可小觑。
  二人又谈了几句,少年说自己从辽东而来,要到京城去。
  “郎君去往京城何为?”朱旭赟好奇道。
  “为名利,为权势,世人蝇营狗苟,概皆为此。”
  朱旭赟有些欣赏他的坦率,又道:“郎君看起来不像是争名夺利之人。”
  “人生在世,总是要见识一下最高处的风景才不算枉活吧。”少年淡道,眸中光华一闪。
  朱旭赟目光深邃,望向了远方,“常言道,高处不胜寒,此舟不过方寸大小,唯载三人而已,若他日行舟,载天下之人,又该如何?”
  “眼明心亮,不惧风雨,虽逆水行舟,亦可安然。”少年的声音回荡在船舱中,身旁的水面泛起波澜。
  彼时,飞鸟略过,夕阳西沉,将一切笼上了一层金色,少年的侧脸也被抹上了一层金色,像一尊亘古未变的浮雕。
  此刻,记忆中的影子逐渐与眼前之人重叠,不过那张俊雅的脸却褪去了稚气,变得成熟而冷峻。
  朱旭赟对万灵安道:“多谢你之前给郭庭毓写信,在他的建议下,太皇太后才会装病,本王才有机会回到京城。”
  “万某知道,太皇太后一直挂念兴王,在她的心中,大明江山交到你手中,总比交到其他人手中要放心。”万灵安起身,徐徐道。
  朱旭赟颔首,“本王一定不会辜负太皇太后的期望,也不会辜负万大人的助力。”他突然抿唇,道:“黎振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万灵安:“紫禁城的人口风很紧,我们的暗棋还未打探到消息,但可以肯定的是,黎振一定早有准备,所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朱旭赟只是笑了笑,说:“既然与大人结盟,本王就做好了准备。谋江山,定天下,无论胜负,本王都欣然接受。”
  *
  午后时分,何捕头回到县衙,景暄和正在县衙读卷宗,她神情认真,听到动静,才微微抬起头来。
  进县衙的时候,何捕头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大妞,大妞穿着一身英姿飒爽的公服,朝爹爹骄傲地扬起了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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