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我爹呢?我爹怎么没拦着我娘?”
小厮也是跺脚,“老爷喝得烂醉,叫也叫不醒。
老太爷也病着,谁也不敢去说啊。”
孙裕兴没有办法,匆忙同方玉拱拱手,就掩着脸孔跑掉了。
方玉站在街上,笑容比漫天风雪还冷…
突然,一件大氅披在了他身上,隔断了所有风雪。
“哥,你怎么不穿大氅就出来了?万一染了风寒怎么办?”
方玉回头,就见妹妹拎着篮子站在他身后,手里正仔细给他整理大氅的毛领儿。
“圆儿,你怎么来了?”
“娘蒸了豆沙馒头,惦记着你爱吃,催我来跑腿儿呢。”
方玉笑了,三两下系好衣带,然后接过篮子,招呼妹妹。
“走,回家。”
方圆儿乖巧跟在哥哥身后,满是积雪的路上,渐渐留下两行脚印儿。
突然见到小姐到来,吴嫂子和吴岩都没觉得惊奇,忙着给书房里烧炭盆,又热了豆沙馒头,添了两个菜,伺候主子吃饭。
方玉吃了三个豆沙馒头,嘴角始终都带着笑。
方圆儿在火盆里烤着一根干肠,忍不住问道。
“哥,你方才碰见孙裕兴,他说了什么好事吗?”
方玉摇头,想了想也没瞒着的必要了。
妹妹聪明,他就是不说,妹妹说不定也能知道。
“当真有一件好事,不过对于孙家来说,就是坏事了。
当初孙夫人不是心心念念要孙裕兴做官吗?
孙老爷也想进太医院,伺候宫里的贵人吗?
结果,孙老爷是进了太医院,却学艺不精,给贵人用药时候,拿错了一味药。
幸好被发现的及时,没有送到贵人跟前。
但孙老爷也被踢出了太医院,送出一半家财,才免了罪行。药铺关了,以后不能再行医了。
孙裕兴读书一般,在国子监大考中被刷了下来。
前几日,孙夫人又买通关系,要把孙裕兴塞进礼部衙门做小吏。
但吏部往上递名册的时候,他的名字在最后一页,被抄送的小吏漏下了。
孙家本来也已经摆酒庆贺了,人人皆知。
如今成了亲朋眼里的笑话,家里倒也热闹。”
方圆儿听得皱眉,“孙裕兴读书有些太过教条,为人也太古板清高。
若是当真做了官,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孙夫人当真太过执拗了,如今怕是也要后悔。”
方玉冷笑,低头喝茶不语。
方圆儿叹气,到底还是问道。
“哥,这些都是你谋划的吧?”
方玉挑眉,倒也坦荡。
“是啊,那时候听说你被悔婚,受流言之苦。
我飞马赶回家里,路上我就曾立下毒誓。
要孙家上下,求而不得,千百倍尝过你所有的苦。
如今,是孙家的报应罢了。
你不必放在心上,只管高高兴兴过日子就好。”
方圆儿摇头,想劝哥哥几句,但一来哥哥是疼她,二来对孙家夫妻,她确实也心存几分恼怒。
于是,她索性不管了,只嘱咐了一句。
“孙老爷子待我一直不错,哥哥出了气就好,不要牵连老爷子。”
“放心。”
兄妹俩算是商量妥当了,转而说起了别的闲话。
不想,还没说几句,吴岩突然来禀报。
“三爷,孙裕兴孙少爷的书童在外求见,说是送孙老爷子的书信。”
方玉望了妹妹一眼,点了点头。
吴岩很快出去,接了一封书信送进来。
方玉拆开,只看了几眼,就皱了眉头。
“孙老爷子要不成了,想在走之前,见我一面。”
“什么?”
方圆儿到底不忍,想起老爷子之前的教导,她立刻说道。
“哥,带我一起去看看老爷子。”
方玉心里叹气,不得不说孙家这封信送到太巧了。
若是妹妹不在场,他去一趟,倒也没什么。
但妹妹一起过去,老爷子只要求情,妹妹一定会心软…
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趟了。
说起来,孙家可不只是运气好罢了,也是老爷子睿智。
方才孙裕兴匆忙赶到,好不容易从龚家门口扯回母亲。
孙夫人到了家就哭开了,指了天地咒骂,再看烂醉不醒的丈夫,更是把全天下都恨上了。
孙裕兴听不下去,沮丧之下走去后院看爷爷。
孙老爷子卧病一年,身边只有两个药童伺候。
他本身是大夫,若是想康复,倒也不算难。
但他是心病,再好的药,也治不好。
家里又不清静,三拖两拖,身体就慢慢熬的破败了,到了油灯枯尽的时候。
第三百二十五章 最后的请求
孙裕兴进门见祖父头发干枯惨白,脸色蜡黄,再不是记忆里满面红光,鹤发童颜的模样,他真是悲上心头。
好似最后的依靠,也马上要倒塌了。
以后,孙家要怎么办,他要怎么办?
想起爷爷往日的教导,他当时清高的不肯听一字半句,如今才知道那是何等的金玉良言,忠言逆耳。
可惜,如今他明白了,也一切都都晚了。
“呜呜,爷爷。”
他跪在老爷子床前,哽咽哭道。
“爷爷,咱家完了。
我爹整日喝酒,我娘又把脸面都丢光了。
家里药铺也关门了,我更是被国子监撵了出来,差事也泡汤了。
呜呜,以后怎么办啊?
爷爷,我方才遇到仲良了,他进了吏部,马上又要升官了。
我却像丧家犬,呜呜,爷爷,若是我们当初留在梨花坳,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
我想回去,呜呜,爷爷,我后悔了!”
老爷子迷迷糊糊中听了大半,终于睁开了眼睛,沙哑着嗓音问道。
“你说谁?仲良,方玉?你…你什么时候遇到他的!”
老爷子挣扎着坐起,惹得孙裕兴赶紧在他背后塞了一床被子。
“爷爷,我方才在街上遇到的仲良…”
“不,是最开始!快说!”
老爷子催促的急,几乎用尽了所有气力,咳嗽的喘不过来气。
孙裕兴吓坏了,一边替祖父抚着胸口顺气,一边赶紧应道。
“爷爷,你别着急。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是去年碰到的仲良。
他说因为先前之事,不好让咱们家里见到我同他走动,所以要我保密。
我们偶尔见一面,吃个饭,说说闲话儿,再没别的交往了。”
孙老爷子狠狠闭了眼睛,神色复杂之极。
“你呀,你真是…”
他真是气得眼前发黑,当初在梨花坳住了那么久,方家对方圆儿多宠爱,人人都看得清楚。
特别是方玉,恨不得找遍整个府城的青年才俊,就为了给妹妹寻个好归宿,可是没有一个能入他的眼。
最后,他们孙家能得方家的默契,把方圆儿许过来,看中的就是他这个祖父疼方圆儿,裕兴也不聪明。
方家不是给闺女找婆家,是在找一个能完全掌控的,即便把闺女送过去,也完全不用担心闺女受委屈的人家。
结果,方圆儿突然出了事,按理说,方家明理也不会嫉恨孙家,婚事不成就算了。
没想到,愚蠢的庞氏为了断掉儿子的念想,落井下石,彻底惹恼了方家,成了仇敌。
方家旁人还罢了,离得远,又念几分当初的情分,不会如何。
但方玉是什么人啊,那就是披着羊皮的孤狼。
看着温和儒雅,同谁都相处的好,确实也念恩情,但他更记仇。
既然到京都做官,孙家就在他眼前,他怎么可能不报仇雪恨!
孙家有今日,绝对是他的手笔!
“裕兴,替我送封信给方玉。
一定要送到,否则我死也闭不上眼睛!”
“好,爷爷。”
孙裕兴哪里敢不答应啊,这才有了小书童去送信。
孙家是庞氏当家,原本也算家宅严谨。
但庞氏这会儿正哭天抢地,恨不得炸了整个京都。
孙老爷烂醉如泥,下人们都是看着主子脸色过日子。
眼见主家如此,都觉得以后怕是没什么希望了。
这般卸了心气儿,就开始不尽心了。
孙老爷子的院子靠近后门,小药童给了一把铜钱,守门老头儿寻地方喝酒去了。
方玉兄妹就轻易进了孙家,到了老爷子的房里。
孙裕兴许是觉得家里这般乱糟糟,实在有些丢人。
所以,爷爷提前要他避退,他也没有坚持。
于是,他根本不知道,一起过来的还有方圆儿。
老爷子拾掇的干净,换了新长衫,半靠在床头,难得的体面。
方玉进门同他行礼,不等老爷子说话,他就有些不甘愿的让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