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明棠摆摆手,不肯承认:“原本我掐指一算,今天该输钱的,想着过年当一回散财童女也不错,谁知运气好的时候挡都挡不住,这也不能怪我。”
明芍生生气笑:“自小就会记牌,谁还不知道你?”
姐妹两个拌着嘴,派人去把玩儿了一下午的孩子们接回来,跟明夫人依依不舍地道别。
回去路上,照旧是同乘一车,裴泽玩了一下午,早就精力不足,一上车便窝在明棠怀里昏昏欲睡。小孩子骨头还没长硬,抱在怀里软绵绵、热乎乎,如一个天然的小火炉,明棠倒也不觉难受。
只是怀里抱了人,转弯时难免有些坐不稳,刚有些晃动,裴钺揽上她肩膀,固定住她身形。
一路无话,直到下车时候,裴泽才醒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往明棠怀里拱了拱,拒绝被周奶娘抱,撒娇道:“跟娘睡~”
明棠被他的可爱模样击中,立时就要答应,一路上默不作声的裴钺却表示拒绝:“不行。”
裴泽彻底醒了,看了眼叔叔:“阿泽,付房租~”
说着,已经探身去找马车桌子上的小抽屉,他记得那里面一向都会有糕点来着。
裴泽态度坚决,裴钺态度更坚决,明棠看看大的,看看小的,干脆先一步下了车:“你们商议?”
裴泽傻了眼,也不去寻糕点了,被周奶娘抱下了车,一路上都没放弃说服明棠的想法。裴钺却是仗着人高腿长,行动自如,已经先一步追上了前面的明棠,准确握住明棠手掌,回过头,轻飘飘看了一眼裴泽。
接收到叔叔的眼神,裴泽越发委屈,眼看着要到了诚毅堂与静华堂之间的分岔口,对这个位置已经十分熟悉的裴泽坚决不肯让周奶娘带自己回去,理由十分充足:“小马可以,阿泽不行?”
裴钺看了他一眼:“你睡到猫窝里?”
裴泽眨眨眼睛,懂了,一块糕点只能得到跟小马一样的待遇。
“两块?”裴泽试探。
僵持不下之际,明棠转身,亲了下裴泽脸蛋,揉揉他头发:“阿泽回去跟祖母一起,好不好?”
婶娘也让自己走耶…裴泽眨眨眼睛,认真权衡了几息,偏过头,指着另一侧脸颊示意。
没能成功留下,但是又得到了一个亲亲,裴泽原本不满的心情被平复了,点点头表示放弃,认真朝明棠道:“娘明天早点来,跟娘说哥哥姐姐~”
明棠也认真点头:“好。”
摆摆手跟明棠再见,裴泽趴在周奶娘怀里,越过前方的裴钺时,还是忍不住“哼哼”了两声,揉了揉自己脸颊,笑意明显。
“叔叔没有~”
裴钺:……
目睹了裴泽动作的明棠:……
这算不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觑了眼裴钺的神色,明棠忍笑,主动牵了他的手:“上元节时,不知阿钺可有空一道观灯?”
那自然是有的。
裴钺矜持地点点头。
第70章
因有了约定, 原本寻常的上元节似乎也被赋予了别的意味。
然而再盼着日子如约道来,接下来的数日,还是得按部就班, 在忙碌之中度过。
似裴家这样立族日久的勋贵之家, 每到过年这样的节庆,从家宴到邀故旧之家上门的年宴, 从客人的名单到招待客人的菜品, 甚至连喝茶的器皿都有讲究。虽说裴夫人与明棠早在年前已经将各色事务安排下去, 到了正日子时, 总免不了有临时发生的小事要两位女主人定夺。
明棠每到此时, 便有些怀念过往几年的春节。那是真的清闲,甚至她什么都不用管, 只管当个摆设, 将所有事务放给折柳和闻荷两人全权定夺都不会出什么差错。如今手下三个在职助手, 一位编外人员,有时还会有些忙不过来。
府中连招待了几日客人,定国公只在裴家族里的家宴时出来略坐了一会儿, 那苍白的面色, 一看就是生着病, 不免有人询问。
他倒是有心想说这是被儿子儿媳妇给气着了,但家丑不可外扬, 即便他这个国公在家里是个空架子,外人还是不清楚这其中的究竟。
定国公不愿被这些分出去的旁支看了热闹,忍下一时之气, 将那个一直用着的借口再度拉出来:“许是在城外清净之地住的时间久了,回到京城,人事纷扰, 旧疾犯了。”
问他的人是裴家族里的长辈,如今已经年逾古稀,须发皆白,依旧精神矍铄,声音洪亮,听定国公这样说了,便絮絮地教导他养生之道。偏偏因到底年纪大了,记性不佳,说话时颠三倒四,一句话翻来覆去足有三四遍才接着往下说。
定国公心下不耐,顾忌着是长辈,只得耐着性子听了半天的养生经,直到家宴散了,立时就以身子不适为由退了席。
男宾们倒也不甚在意,有的到戏台子处看裴家安排的折子戏,有的去寻裴钺说话,谢他提拔了几个族里有出息的年轻子弟。
后院女宾们亦是如此,不善交际的自去看戏,裴夫人处也支起了牌桌,片刻间凑齐几桌,各自打着叶子牌说话。
明棠这些日子在不同场合已打了几次,过足了打牌瘾,听见有人喊她过去打牌,立时委婉谢绝,只说自己要照看裴泽。
本来今日人多,打叶子牌又是如今后宅之中几乎人人都会的东西,再叫个人也就是了,裴塘之妻容氏偏在此时接话道:“他身边那么多人围着,哪里就少了侄媳妇你一个人了,怕是嫌我们如今官职低,不愿意跟我们一道罢了。”
认亲头一日,这位二婶娘就曾“打趣”过她,如今又说这样阴阳怪气的话,明棠心中厌烦,就有意挤兑道:“若是没有彩头,打起来不免没趣,若是有彩头,我近来运气颇佳,怕到时候场面不好看。”
容氏反倒被这话激起了性子:“侄媳妇既这样说了,我是当长辈的,若是输了彩头,只管当是给你的压岁钱了。”
明棠听了,款款起身,在容氏对面坐下:“那提前谢谢婶娘的压岁钱了。”
这边眼看着有了火药味,坐在桌上的又有一个明棠,一个主支近亲,没上桌的都不免被吸引了目光,隐隐围在周围,等着看热闹。
同坐在桌上的另外两个心下不免后悔:早知道就不该跟容氏坐在一张桌上,这下倒是被架起来了。
为今之计,也只有硬着头皮打下去了。
谁知这场稍有些“对决”意味的牌局刚进行了不过一个时辰,容氏今日带的银票已经尽数到了明棠跟前,连腕上的镯子也褪了两个下来,动作间没了那悦耳的叮当声。
另外两人也在输,却是输得有限。
容氏果真面色有些不好看,明棠将身前的牌一推,这局又是她赢。
“最近实在是牌运佳,偏了婶娘的好东西了。”明棠一笑,在厅中瞧瞧,招手叫了不远处两个小姑娘过来,将那手镯分别递给两人,“今日头次见你们,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借花献佛,当是见面礼吧。”
围观的人不免一怔,再看明棠时,目光更为慎重——这两个小姑娘正是牌桌上另外两人各自带来的孙女。
看明棠喝水似的赢了半天,谁都不信她那“运气好”的托辞,再看她一点便点到了这两个,心中顿时齐齐感慨起了这份好记性。
陪坐的两人输了钱,带来的孙女却各得一样东西,心中原本的那点不愉快也尽数散去,跟明棠推辞片刻,你一言我一语,赞明棠行事大方。
见容氏面色越发不好,明棠笑吟吟道:“婶娘还要继续吗?”说话时,目光意有所指般在她发间的簪钗上略过。
将手镯褪下也就罢了,若是连上了头的东西也摘下当做彩头,容氏却也没那个颜面,强笑道:“侄媳妇今儿偏了我不少压岁钱了,便点到为止吧。”
明棠听了,再度谢了容氏的“压岁钱”,在容氏面色越发不佳之前离了场,捡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了,懒懒打了个哈欠。高强度打了这么久的牌,她也是很累的好不好。
她离了场,容氏挑衅不成,自己赔了颜面又破财,也没了兴致继续,意兴阑珊地捡了个离明棠最远的地方坐了,围观的众人没了热闹看,跟着自然而然散开,各自去寻人说话,自然也有人在明棠身边落座,跟她说些闲话。
裴家族中多有在军中任些官职的,品级虽大多不高,交游却广阔,对许多相近人家家中的事都有所耳闻。见明棠听得津津有味,并不因她们说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不耐烦,众人谈兴越发浓厚。
说着说着,不免有人上了头,不顾身边人的提醒,略带轻蔑道:“要我说,还是咱们这种家里好,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吴将军家里那个大女儿,当初家里宠得不像样,耽搁了几年,到底如愿嫁了个读书人。岂不知那等寡母人家,算计你都不明刀明枪的,这不,年前竟闹了一场,回娘家住到了年根儿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