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这样好的雕工,在这个工具落后的时代,少说也得一个月才能得,定然是裴钺早就安排下去的,他在那时候就猜到皇帝今年不会去秋猎?
现在细想想,开年皇帝虽说是已经大好了,后面也是如往日一般处理朝政,甚至一次朝会都没罢过,可往年都不需要出宫避暑的人今年忽而要到寒泉别宫去避暑热......说是晚年好享受了说得过去,说是体衰不耐热不是更合理么?
裴钺身为金吾卫指挥使,掌管皇城防务,又常被皇帝召见,想来是早早察觉了些什么。
明棠从前一向觉得这样的大事与自己并不沾边,父亲为官至今更是自来教导家中人谨慎行事,只是如今她身在定国公府,裴钺又身处这样一个要紧的位置,此外......虽则裴夫人和裴钺也是尽量不参与进大事的态度,可裴钺自小受裴家的教育长大,锻炼武艺几乎日日不辍,且从来学的都是如何行军,连观星都是因有可能需要借星星辨别方向,他真的会丝毫没有择主君的念头吗?
便是没有,难道会丝毫没有倾向?前番他应允照顾燕王妃幼弟,尽管所有人都觉得年岁小,并不要紧,因往日对裴钺的了解,明棠还是觉得隐有异样。
如今再加上皇帝身体的确大不如前......哪怕她平日里再事不关己,如今也情不自禁生出股山雨欲来的预感。
将枫叶放回匣子中,明棠起身,去书房中借着残墨勾勒了形状,又将图样收起,一并放在匣中,交给折柳:“你明日拿去店中,让季师傅亲自做了。再有,交待他,今年预备着皇后娘娘千秋节的那批首饰务必要精心,若有余力,也取了材料做些寻常的凤穿牡丹这一类的花样。”
今年皇帝破天荒不去秋猎,失了这次在皇帝面前表现的机会,不知多少人要借着千秋节出一出风头呢。
折柳将明棠的吩咐记在心里,将东西妥善收好,也不多话,见明棠起身在书房中不知翻找什么东西,提醒道:“夫人那边不是送了信说要小姐回去一趟说说话么,小姐可别忘了,定下日子后也说一声,我好安排出门的事。”
明棠拖长声音:“知道,知道。这不是刚刚忙晕了,给忘了么。”话毕,动作一顿,自一旁书架上取下一个盒子,打开了,取出去岁秋猎时裴钺送给她的那把□□,仔细擦了擦,又检查了一番这□□的状况,颇觉满意,盘算着待裴钺休沐归家时,让他再寻些配套的小箭来。
折柳见明棠忽而取了这样凶器出来,吓了一跳:“小姐怎么这时候就把□□取出来了,为着秋猎要练一练准头吗?”
皇帝今年不去秋猎之事虽然十拿九稳,可毕竟是裴钺的猜测,明棠自不会乱说,只顺着折柳的话,慢悠悠道:“是啊,练练准头。等练得准了,改天再去猎几只白狐狸,拿去跟贵主换了,不知几倍的利呢!”
去岁自家小姐以一只白狐得了长公主所有猎物的事折柳自然还记得,顿时深信不疑,却对明棠的说法不敢苟同:“哪就有那么多白狐狸了?练练准头,多得些猎物才是正经事。”
明棠:......
“好了好了,都听我们折柳的。一定不报侥幸心态,以猎到尽可能多数量的普通猎物为己任,拿去换别人的白狐狸!”明棠义正辞严。
这下轮到折柳无话可说,只好胡乱点点头,告退下去收拾东西。
明棠望着她的背影,唇角还噙着笑意:还就是折柳这个万年不改的性子,逗起来好玩儿得很。
裴钺先前也是个有趣的,自从两人逐渐有了心意相通的趋势,现下稍有不慎便被反击,再也没有先前那种时不时就会脸红语塞的乐趣了。
此人进化的太快,明棠此番回想,颇觉怀念。只是如今互动也别有一番趣味,明棠左右为难,无法割舍,稍稍想想,只好安慰自己:升级版总是要比初版好,知足常乐么。
第96章
皇帝登基以来, 年年都要秋猎,那时京中数得上的人家都要想法子前往,尤其是勋贵们家中适龄却还没有差事的子弟, 更是几乎倾巢出动, 因而京中都已习惯了定嫁娶日子时将这段时日避开,要么提前, 要么压后。
因而等皇帝今年不去秋猎的消息传出来, 勋贵朝臣心中思虑着什么不得而知, 这段时间却是实实在在地空了出来, 有意借着各种宴会与人交际的竟是一时之间都找不出一个可供利用的场合。婚丧嫁娶, 不能提前订日子的只有丧事,总不能盼着哪家忽而去世一个人, 在丧礼上与人攀关系吧?
一件大事没得做了, 另一件大事便顺理成章地集中了众人的注意力, 京中与凤凰、牡丹等扯上关系、适宜送给皇后娘娘做寿礼的物件儿价格一时间水涨船高,不知便宜了多少提前预备着的店铺。
明棠每日里听着折柳的汇报就觉得心情舒畅,待回了明家, 下车时见明瑕两兄弟在门口等候, 颇觉惊讶:“你们两个怎么被放出来了?回来也不使人给我送个信, 现下倒吓我一跳。”
明瑕令人带着明棠随行的车夫等人自去歇息,另一边明琢已经开始抱怨:“姑姑, 说过好多次了,我们是在念书,不是被关进大牢了。”
“知道知道, 这不是好久没见你们,一时激动,说错话了么。”
明瑕这才跟着解释:“这次回来, 是先生让我们两个回来询问祖父,明年秋闱要不要下场一试。至于没有送信,是祖母觉得既然您已经往家里说过这两天要回来,就不必再特地告诉您一声了。”
明棠颇觉讶异,顿住脚步上下打量兄弟二人一番:“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些日子没关心你们,竟大有进益。”
两人岁数相差不多,皆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身上都已有了秀才的功名,按父亲的说法,离举人还远着。而现下既然是书院的先生提出来的,必然是先生觉得两人或有机会。
这年头别说少年进士,少年举人都是少见的,得知两人功课进益,明棠颇有些欢喜。
明琢这会儿倒有些讪讪的了,摸了摸鼻尖:“姑姑可先别高兴了,我们先生不知跟多少人说了这话呢,好些同窗跟先生说完话回来都是踌躇满志,不知有多高兴。”
“说不定你们同窗那么些人真的都有机会呢?到时候既有同窗的情分,又是同年中了举人,以后才好更亲近些。”明棠从来都是往好的方向去想,“再者说,不是还要问你们祖父吗?当朝堂堂的礼部尚书,还能看不出你们两个的水平?若是家里也许你们明年下场试一试,就只管用心去准备,大不了就当是提前体验一下了,反正年纪还小,急什么。”
像明家这种以科举晋身的家族,现下老中青三代,有两代都在做官,明瑕他们这一代兄弟三人就暂且不必急着,只要在第二代的明礼明让还在位子上时考出来,明家就能延续下去。再不济,若是明瑕这一代没有能出头的,阖家回了老家,细心调教后辈以待出头之日也就是了。
眼下两人不过才十几岁,就是慢慢地再考个十几年,而立之年,甚或不惑之年出了头就不算晚。
明瑕自己对功名倒没有特别看重,眼下心里却还是多少盼着能早些考出来——他中秋回来时才知道祖父祖母居然已经给妹妹明琬定了亲事,颇觉没有参与感。待知道准妹夫是虞国公府的小公子,眼下更是在金吾卫中当差,顿觉肩头沉重。
这要是以后跟准妹夫有接触,人家原本就年长自己几岁,又已经有了品级,他还是个白身的书生,怎么好跟人家相处?又怎么好给妹妹撑腰?
甚至说不定妹妹定亲的礼都快走完了,他这个兄长还在书院中闷头苦读,每年只能回家几趟。
按明家的规矩,得了举人功名后便不必再到书院闷头苦读。若是有望进士及第的,便回家由家中长辈继续教导;若是年纪合适,又暂时不想继续闷头读书的,或领了人出去游学以见识风土人情,或领了家中庶务以知晓人情往来,都是可以的。
自然,若是实在没有读书的天分,成婚之后,想放弃举业,专心家事,也是不必再住在书院中的。
眼下明瑕还没定亲,成婚自然遥遥无期,想离开书院就只能等得了举人功名了。明瑕自觉是第三代的长子,向来就颇有些要对底下弟弟妹妹们负责的责任感,明琬是亲妹妹,关系又要更深厚些,如今跟姑姑说着话,心里已经迫不及待想等着听祖父的评价。
更是暗暗打定主意,若是祖父说了火候不够,左右离考试还颇有些时间,他加倍用心,几率想也会更大些。
今年明让两兄弟外放,又带走了几个小的,明家本就冷清些,偏往日里几乎每年都回家里过中秋节的明棠也没回来。思及去年家里热热闹闹的光景,明夫人颇觉冷清,见姑侄三人热热闹闹说着话进来了,才有了些笑模样,不等他们小辈们行礼,便拉着明棠坐在身边,左右端详半晌:“瞧着你黑了些似的,想是在别院里乐不思蜀,日日跟裴家小阿泽他们玩闹,才晒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