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萧声袅袅扬扬,就像一弯春水,撩动着人心。裹儿闭眼小憩,暗暗和着拍子。
末了,武延秀走过来问好不好,裹儿笑回:“萧声解忧,比之前更有进益了。”
武延秀坐到榻上,裹儿如往常一样躺下枕在他的腿上说话。武延秀伸手为裹儿按揉头部,说:“今日见你比往常更疲惫,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裹儿闭目小憩,闻言说:“还好,只是略微麻烦了些。”
武延秀说:“也是,什么事情能难倒公主?”说着,武延秀
低头与裹儿说了不知何事,但是裹儿一听就拒绝了。
于是,武延秀生出哀叹来:“公主十日一休,休沐日除了政事,还要陪植儿兄妹,这个我不奢求。余下只有三五日,这也不多,可是咱们同床的日子只有一半。”
裹儿睁开眼睛,说:“今天不行。”
武延秀又悄悄俯耳说了一些,裹儿听得双眼圆睁,推了推他嗔道:“胡闹。”
武延秀见裹儿有所意动,低声说:“公主若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说什么。有情人之间不止公主所想,还有许多快乐的事情呢。”
交友与旅游一样,每见一人,每到一处,都会遇到不同的风景。
裹儿结识了武延秀这个情人后,深以为然。
次日,裹儿去了户部值房当值,照常做事。晚上,她回到宫中,想起与父母昨日的争吵来,心中不自在,又拉不下面子去道歉,便在殿中看书。
到了落日时分,植儿甩着柳条,从学堂回来,脸上都是散学厚的欣喜,与上学时的凝重截然不同。
裹儿问了他的学业,又催促他看过妹妹去写作业。夜幕降临,母子二人坐在一起吃饭。吃罢饭,植儿玩了一会儿,便被催去睡觉。
裹儿躺在榻上,心中暗暗盘算起来,她现在不是小孩子,已经是成人了。与父母之间有什么误会,早日解开就好,否则,便是亲者痛仇者快。
次日她早早下值,期期艾艾去找母亲,但宫人却说皇后不在。
“皇后去了哪里?”裹儿问。宫人摇头回说:“奴婢也不知道”。
裹儿怏怏不快地回到山斋院,忽然看见院外皇后仪仗。她忙跑进去,就见母亲正在院里折石榴花,顿时欣喜若狂。
第123章 钦差(一) 何必明日,现在就可以。……
“阿娘……”裹儿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目光躲躲闪闪走上前道。
韦淇神色如常,回头微微颔首,说:“我见你院里的石榴花开得好,折几枝回去插瓶。”
裹儿忙道:“阿娘,尽管折,多折些,花开堪折直须折。”
韦淇闻言笑了,叫宫人把花枝送回去,又叫素云把新制的石榴红裙给裹儿看,说:“这一批的石榴红绫颜色鲜艳妩媚,给你这样的小女娘做衣服正好。”
裹儿接过来往身上比了比,抬头笑说:“真好看。”
韦淇想了想,说:“上边配个松花色短襦,显得更娇俏妩媚。”
素云早就捧了大托盘来,红色锦缎上叠着几件短襦,有松花色、葱绿色,桃红色、烟紫色,还柳黄色,皆是纱罗,又轻又软,颜色也艳。
韦淇笑说:“你们想得真周到。裹儿你明日就穿这个,给我看看。“
裹儿笑说:“何必明日,现在就可以。”说着,裹儿便去屋内换了衣裳,一时间仿佛从未有过芥蒂般。
韦淇进了殿内坐下,一盏茶还没有喝完,就见裹儿换了新装出来,在她面前转了几圈,石榴红的裙摆荡起浓烈的火焰。
“真好看,比我年轻时还好看。”韦淇笑着赞道。
裹儿笑回:“阿娘现在正年轻呢。”
韦淇笑起来,叹道:“我老了,最近老是想起少时的事情。我记得年轻时,也有这样的一条石榴红绫裙,穿起来和你一样好看,惹得你姨娘向我讨要。”
“后来呢?”裹儿问。
“我当然没给她,而且石榴红绫最不经染,她穿旧的也不能。我给她说,我将来送她几条。只是……不等我送她,家里人都流放到钦州了。”
韦淇说完,勉强一笑,说:“你姨娘大了,只怕我送她成山的石榴红绫,现在也不稀罕了。”
裹儿闻言,垂头道:“阿娘,我那日不该对姨娘无礼。”
韦淇拍了拍裹儿的肩膀,说:“我没有生气,你做事自然有你的道理。”
裹儿听了,伏在韦淇的怀中,低声说:“我活了这一遭,有幸成阿耶阿娘的女儿,又有这样尊贵的身份,必定要做出一番事业,才不负这身造化。”
韦淇摩挲着她的后背,叹说:“别和你阿耶闹别扭了。”裹儿嘟囔了一句,在韦淇走后,还是去寻了李显,两人和好如初。
裹儿只提了一句说:“阿耶,且我看这事办得如何,若真事不可为,阿耶再插手即可。”李显只好应了。
次日,裹儿神清气爽地去了值房,却见姚崇一脸愁苦,忙问发生何事。不光裹儿受到压力,姚崇也承受了不少世家的压力。
姚崇将弹劾的奏疏抱给裹儿,裹儿随意翻了翻,回道:“姚公,现在做此事已经千难万难,一鼓作气,再而衰。这次做不好,以后怕更不好做,除非局面千疮百孔,不得不变了。”
姚崇苦笑一声说:“是呀。”两人暂且不理会这些,只是淮南道发生了一件大事,一隐士因为括户使威逼太过,上吊自杀,一时间舆论哗然。
裹儿看完奏报,反而冷静下来,问:“这隐士是谁?”
姚崇回道:“此人名唤沈远之,扬州人氏,麟德年间中了明经,因母亲病笃,故而辞官归隐,奉养老母,无妻无子。母亲病故后,结庐守孝至今。”
裹儿说:“这就奇怪了。按理来说,既是隐士,怎么还会在意凡俗权势?退一步说,他既有这样的愤慨之情,江淮当年发生徐敬业叛乱时,他做了什么?”
姚崇说:“传信说,这沈远之不忿朝廷再被来俊臣索元礼等酷吏蒙蔽,故而自杀。”
裹儿冷笑一声,暗道:“有这样心志的大臣,不是被杀,就是蛰伏下来以待来日,如张柬之之流。”想毕,她道:“沈远之自杀,必有蹊跷。”
姚崇道:“我也这么想,只是有人不会让我们再继续查下去,要想想别的办法。”
裹儿沉思半响,道:“我去淮南查这件事。”
姚崇道:“还是我去吧。”
裹儿摇头道:“这事是我坚持,理当由我去解决。”
说着,裹儿想起《道德经》中的一句话“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之不详,是谓天下王”。
正说着,有宫人叫姚崇与裹儿去徽猷殿。二人到时,太子和重臣都已经到了。
李显眉头紧蹙,说:“多名大臣上奏括户使何若平行事酷烈,不得人心,逼死贤能。你们怎么看?”
姚崇回说:“淮南道括户进展艰难,若说何若平做事急躁操切,臣倒不怀疑,但若说他逼死一个与括户毫无关系的隐士,臣就不信了。”
韦安石道:“听闻沈公行事至孝,为人慷慨,何若平本胥吏出身,目不识书,逼杀沈公未尝没有可能。”
魏元忠说:“此事蹊跷颇多,还要慎重处置。”
重润道:“儿臣愿为钦差,调查此事。”
魏元忠等人忙道:“不可,不可,太子不可!太子乃国之储君,不可轻易犯险。”
陛下仁弱无主见,最听三人的话,太子、皇后和安乐公主。
皇后野心勃勃,若是太子出了什么事情,皇后必将和安乐公主联手,搅弄风云,现在之所以冷眼旁观朝政,不过是太子和公主皆是她的亲子。
裹儿说道:“我去吧。”
李显立刻道:“那地方离神都千里,你们都不许去。”
裹儿坚持道:“陛下,是户部坚持括户,出了这个事情,自然要户部去解决。”
李显眉头依然蹙着,说:“散了吧,此后再议。”魏元忠等人只好离开,姚崇连连叹气,这样的局面只怕是不了了之。
可是沈远之自杀,从某种程度上,可以算是尸谏,只怕任何皇帝都会觉得棘手。
姚崇退下,边走边想,陛下无主见,此事只怕难了啊。他正要与安乐公主商议事情,转头去找人,却没发现人。
前头无人,后头无人,那她必定还留在殿中。姚崇欣慰地同时,又生出担忧来。
大约两顿饭的功夫,姚崇见安乐公主满面红光地回来了。裹儿兴高采烈地对姚崇说:“陛下已经准了我去淮南道。”
姚崇顿了一下,问:“什么时候出发?”
裹儿回:“明日一早出发,等下就有旨意下来。”果然,有圣旨下来,任命裹儿为钦差大臣,处理淮南道括户一事。
裹儿先托母亲和阿兄照顾儿女,然后回到家中安排诸事,又见了崇训一面,说明缘由,崇训虽然担忧,但旨意已下,只能她叮嘱行事小心。
次日一早,裹儿就带着仪仗和卫队,倍道兼程往扬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