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银舌”轻轻抽了抽鼻子,不得不将面具掀起一丝缝隙,让积聚在下颌处的泪水沿着脖颈流下来。
  卢修斯略一犹豫,递来自己的手帕。她摆摆手,自己变了一方出来——她只是想让所有人都看见她哭她很难过,也不是真的连个手帕都没有。
  这一哭效果是惊人的。
  许多人和她认识已久,许多人和她共事已久,都知道她几乎从来不哭——钻心咒下的生理性泪水不算。他们想起她魔杖下逝去的那些生命,想起她出众的能力,甚至想起她笑意盈盈地引着黑魔王用两道索命咒杀死格林格拉斯夫妇……这样的人,在为情哭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但是,这是很合理的,格林格拉斯不是完人,她是个女人,也有弱点,只是隐藏得很好。
  那么是谁这么多事、逼得人家不得不当众自剖内心最隐秘的伤疤?不能是黑魔王,那就只能是彼得·佩迪鲁了。
  彼得·佩迪鲁浑然不知,他见斯内普良久不语,便尖声尖气地嘲笑道:“主人,说不定是他们联起手来蒙骗您的,我们上学的时候,格——‘银舌’可为斯内普出头不少次,他们——”
  “锁舌封喉!”有人站起来怒吼,立马用袖子擦了擦魔杖,好像仅仅只是指着彼得施法,魔杖就脏了似的,“怎么哪儿都有你?关你屁事!”
  是西里斯·布莱克。
  年轻的小克劳奇抬起双手下意识想鼓掌,掌声却从长桌另一头传来——贝拉特里克斯又拍了几下巴掌,才傲慢地看向彼得·佩迪鲁。
  “我忍你很久了,佩迪鲁。”她满脸厌恶,“下一次是死咒。”
  伏地魔顿时笑出了声。他对仆人之间复杂的恩怨纠葛向来是放任自流的,他的狗会100%严格遵从他的命令,那么偶尔让他们自由地叫两声也没什么。
  今天佩迪鲁确实挺烦的,伟大的伏地魔大人几乎在被他牵着鼻子走。
  “西弗勒斯?”伏地魔催了一声。
  “如您所见,大人。”斯内普垂着眼睛,脸颊上一根青筋隐隐抽动,“是她主动凑上来的,我不需要女人帮我出头。”
  不需要更多的解释,场中所有的男人在一瞬间心领神会。
  阿波罗尼娅得给彼得·佩迪鲁磕一个,要不是他,他们现在都想不出破局之法。
  “我也是有自尊的。”她低声控诉,胸膛起伏,看上去相当激动,“你不可能一边享受着我倒贴,一边还——”
  顺便解决一下莉莉的问题。
  当一个男人当真“一边……一边……”的时候,谁也不会认为他是个为爱卧底的大情圣。
  这等立体复杂的形象,只适合出现在文学名著里,他们只是普通男巫。
  “不过一个吻,你也太较真了。”伏地魔的口吻活像劝和的老娘舅,“现在的年轻人,怎么比我们那时候还保守啊?”
  阿波罗尼娅知道那不仅仅是一个吻,伏地魔也不是这个意思。
  卢修斯和纳西莎当时都快结婚了,如胶似漆的未婚夫妻,又是在布莱克主枝的家,平白多了一种禁忌感……反正卢修斯的手不是很老实,雷古勒斯跟他们讲的时候脸都红爆了。
  但该死的是他只看见了那一个吻,他们的脑子里也只有一个吻。
  “遗忘咒,是我最后的——大人,请您别再问了,我恳求您……”阿波罗尼娅看上去很痛苦。
  她揪着胸口衣襟,一只手搁在桌面上——漆黑的桌面衬得她素白的手分外纤瘦,还在无力地颤抖——魔杖早就掉到脚下了。
  示弱效果满分。但就算她可以情感操控所有食死徒,伏地魔不吃她这套,那也没用。
  “是吗?”伏地魔嗤笑,显然已经对她的演技免疫了,“难道你也为自己施了遗忘咒吗,西弗勒斯?你们连保留或者记起的片段都那么一致,这意味着什么呢?”
  就不能意味着我们每次都在那个地下教室的椅子上吗!不能吗!斯莱特林要去有求必应屋都比别人多爬一层楼!
  阿波罗尼娅整个人都僵住了。半晌,她才慢慢地抬起头来,满眼卑微的期望。
  “意味着什么呢,大人?”她热切地问,“难道——西弗勒斯他、他对我还……”
  她飞速地瞥了斯内普一眼,又仿佛被烫到一样火速移开。
  混蛋,你配合一下啊!
  伏地魔被她噎得不轻,盯了她一眼才悠悠笑道:“这你就要问西弗勒斯了。”
  斯内普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说。
  阿波罗尼娅简直要给他跪下了,随便撒个什么谎而已,道德感什么时候那么强了啊?死到临头了梅林会给你发“感动英国”十大男德巫师奖吗?
  她脑海里最后一根理智之弦绷断了。
  今天的闹剧折腾得太久了,她不堪其扰,她要亲手结束这一切。
  “银舌”站起身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冷傲又难过:“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了,大人,我不该抱有妄想——那一次他乐在其中,总忍不住想一再回味,当然,对我也很……和善。我同样不想忘记的那一天,原来他也不舍得。”
  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钻到了桌子底下去——还好隔得不算远——伸手进他的袍子里,摸索着去解腰带扣。
  第39章血盟(5)
  伏地魔就站在他身后,角度寸一点儿大概能看到她头顶。
  斯内普浑身僵硬,双手死死扣住座椅扶手。即便黑魔王的手还压在他肩膀上,他还是忍不住去阻止阿波罗尼娅。
  但她早有准备,一把按下他的手。
  他当然知道他本该如何去做,黑魔王也需要一个台阶下——尽管那之后他的怀疑会无休无止,像怀疑阿波罗尼娅那样怀疑他。
  但他说不出口,如果对方是贝拉,是卡罗,是其他任何一个女食死徒,他倒是有一百句刻薄的言辞等待着脱口而出,但她不同,他们……梅林啊,她完全没经验!
  但“理论上”她又应该很有经验,所以需要忍耐、强装无事的人变成了他。
  这十分钟就像一个钟头那么漫长,对于桌上和桌下的人来说,同样难熬。
  有人猥琐地盯着桌面,恨不得长出一双透视眼;有人尴尬地四处乱看,看窗户看肖像看吊灯就是不敢看那个方向;有人放轻呼吸,竭力去听桌下的动静;也有人为自己离得太近而坐立不安;有人处在世界观震荡受害的打击里,有人双眼放空,再次选择用大脑封闭式自保。
  卢修斯看上去已经麻木了,贝拉脸上的表情是那么一言难尽——有嫌恶,但也有羡慕;有怜悯,也有鄙夷。
  但无论怎么说,同是天下倒贴人,只有她离黑魔王近在咫尺,却连他的手都摸不到。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银舌”从容地自桌下钻了出来,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用手帕擦了擦左腮上的什么东西,将上推的面具重新拉到下巴处扣好,最后才将散乱的金发掖回兜帽。
  “旧梦重温的感觉好吗,西弗勒斯?”她优雅地问,“怎么样,我的技术没退步吧?还喜欢吗?”
  伏地魔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到此为止!”他高声说,“这件事,以后不许有人再提了。”
  食死徒们纷纷无声应和,虽然这个八卦至少要传一年。
  “我对你很满意,我亲爱的‘银舌’,所以我决定赏赐你一个婚约。”伏地魔慷慨地挥了挥手,这件事里只有一个被取悦的人,那就是黑魔王本人,“你,还有西弗勒斯。”
  阿波罗尼娅震惊地看着他:“主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难道你不认识去魔法部婚姻登记处的路?要亚克斯利帮你带路吗,他可是交通司的。”伏地魔随口打趣。
  贝拉“扑哧”一笑,其他食死徒也纷纷笑起来,亚克斯利尤其大声。
  巫师很少去魔法部登记自己的婚姻,他们在结婚仪式上承认彼此、缔结婚姻并受到祝福,那么婚姻处的记录也会自动生成。但这种情况显然不适用于他们俩。
  阿波罗尼娅不能再问了——她的新人设不允许她反对这件事情,她只能寄希望于斯内普。
  但是斯内普只是漠然看了她一眼,便欠身道:“我们遵从您的意志。”
  她只好跟着弯腰,还得装出一副欣喜至极的神气。
  “很好。”伏地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你们两个,现在伸出右手。”
  阿波罗尼娅眼睁睁看着自己右手掌心忽然裂开一道血口,一滴鲜血飞腾着升上空中,与另一滴血纠缠在一起。
  什么情况,黑魔王嗑cp嗑傻了?阿波罗尼娅头晕目眩。
  “血盟,有情人常用来发誓不伤害彼此,”伏地魔挥动着魔杖施法,“没什么用,却很适合约束我的这两位仆人。”
  阿波罗尼娅傻眼,黑魔王跟偶像剧里那些绑架男女主人公就为了看他俩亲嘴的神经病劫匪有什么区别?
  “说点什么,西弗勒斯。”伏地魔催促,“你的未婚妻看上去已经高兴得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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