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詹姆·波特和石化中的西里斯·布莱克被这句绕口令唬得面面相觑。
“布莱克设下这个局乃是出于纯粹的恶意,他利用全然无辜的好友去谋杀另一位全然无辜的同学。无论西弗勒斯之前与他们有过什么恩怨,但今晚他做错了什么?他出于信任同学而落到这等境地,难道信任也有错?而波特出于补救心态做出的举动,究竟是不愿意两位好友背上杀人犯的罪名退学蹲监狱,还是真心不愿西弗勒斯这位宿敌死去?或许压根没有后者?”阿波罗尼娅反问,“詹姆·波特,问问你自己的心,如果今天出了什么意外,莉莉·伊万斯会怎么看你?你恐怕根本没想过吧?”
“你很擅长语言的艺术,格林格拉斯小姐。”邓布利多瞟了一眼脸色苍白、表情管理完全失控的詹姆,“更擅长以语言操控他人。”
“您误会了,教授。”阿波罗尼娅寸步不让,“如果您不会被我所蛊惑,我又为什么要白费力气?”
邓布利多又叹了一口气,今晚他叹气格外频繁。
“你们知道的,孩子们,我一向不赞成体罚。”到底是邓布利多退了一步,“但今晚的事情着实恶劣,我不得不……布莱克先生将为格兰芬多扣去一百五十分,波特先生将为格兰芬多获得五十分,原来的夜游扣分不变。另外,布莱克先生和格林格拉斯小姐的体罚,我会和费尔奇先生商量后再做通知。”
差不多可以了吧?阿波罗尼娅肆无忌惮地和斯内普交换着眼色,好在他此次是将计就计,又被提前打了预防针,于今表现出来的愤怒倒大多是装出来的,那真情实意的一小部分也被阿波罗尼娅的拳头打没了。
“我认为很公平,教授。”他说着,浅浅地弯了弯腰,“但——”
邓布利多仿佛一早知道他要说什么:“格林格拉斯小姐是故意伤人,只怕她伤害的不止布莱克先生一人,我想你对此是知情的,是不是,斯内普先生?这是格林格拉斯小姐大费周章所谋求的公平,伤人便要受罚。”
最终邓布利多请他们两个斯莱特林先行回去地牢,他留在这里处置格兰芬多的烂摊子——包括鼻青脸肿的西里斯·布莱克和身中蛇毒的莱姆斯·卢平。
阿波罗尼娅再三请他别忘了扣彼得·佩迪鲁的分,这才心满意足地和斯内普一道回去。
“变色龙!”斯内普哼道,显然心情极好,“你竟然言语逼迫邓布利多?”
“可别被我糊弄了!”阿波罗尼娅笑得相当开心,饱腹的狐狸都没这么狡黠,“我这话从头至尾都是说给波特听的,如果他拍着胸脯、情真意切地向梅林宣誓,承诺完全是因为担心你——他相爱相杀的宿敌会遇到生命危险,我们就会很被动。”
斯内普喉咙一动,觉得有点恶心。
“邓布利多教授哪能吃我这一套,别说我这么委婉,哪怕我指着他的歪鼻子骂他恋栈不去、让他赶紧下台,他眼皮都不会为我抬一下。”阿波罗尼娅叹了口气,“但是波特就不同了,那是个——”
好人?此时此地显然是不合适的。
“——是个满脑子正义与爱的蠢货!”斯内普冷笑道,“邓布利多最后给了他一次机会,可惜他没抓住,他大概根本看不到那个机会在哪里,愚蠢至极。”
阿波罗尼娅浑不在意地一笑:“只怕我们在邓布利多教授眼里都像一张空白羊皮纸一样简单易读,比如你吧,你可一点儿都不像劫后余生的,我发誓他一定看出了些什么,小心他找你。”
“他没证据。”斯内普相当淡定,对自己的大脑封闭术极为自信。
阿波罗尼娅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以邓布利多的眼力,他根本不需要证据,他只会默默戴上有色眼镜注视着他们,就像当初对待年幼的汤姆·马沃罗·里德尔一样。
虽然伏地魔确实从不曾向善,虽然雷古勒斯和斯内普也确实呃……正在逐步“黑化”。
夜风冷峭,阿波罗尼娅打了个哆嗦,看看表,已经快要两点了,还好她系着红丝带,明天可以尽情睡到八点,再装作被痛经困扰而醒来。
一阵温暖异常的感觉笼罩了她,阿波罗尼娅感觉自己被笼罩在一大只充斥着空调热风的茧里,冻得僵硬的手指脚趾很快舒展开来。
“哦,温暖咒,谢谢。”阿波罗尼娅受宠若惊,很不习惯斯内普如此直接的……关心。
“你是一个巫师,为什么总不记得用魔法?”斯内普侧过头来看向她,“冷了你要硬抗,受伤就等它自然愈合,和人打架也像个麻瓜一样用拳头……你讨厌魔法?”
阿波罗尼娅吓了一跳,万万想不到他竟然敏锐到这个地步。
“像麻瓜一样拳拳到肉地打架,那样才解气。”她连忙道,“我只是在走神,我在想该怎么和雷古勒斯说这件事。”
对于雷古勒斯来说,天平两端或许同样重要,但偏偏这两端的人互相设计、互相戕害。之前那些羞辱性质的恶作剧和捉弄他们都可以当它不存在,但现在不行了,差点儿出人命。
“你别管,我来处理。”斯内普果断地说,“你去应付麦格,等你从她的办公室回来,事情就解决了。”
和斯内普认识这么久,阿波罗尼娅发现他是一个很少做出某种承诺、或者说愿意对某件事全然负责的人。他总是隐蔽在幕后,注视着受自己操纵的傀儡依计划行事,和格兰芬多的冲突也是如此。这一次若非他故意放水,西里斯不可能成功将他单独骗出来。
哪怕是与她和雷古勒斯的往来,他也总是习惯性地使自己藏身于好友的身后,宁愿做那个一击即中的冷枪,也要把主场让给旁人,恰好阿波罗尼娅也很乐意接。
当然,如果换任何人在那样的环境长大,也会小心谨慎、万事先求自保。因为他拥有的太少了,能失去的也太少了。
这次虽然是内部纠纷,但阿波罗尼娅还是很感慨,甚至觉得眼睛涨热。
她也不是毫无建树的吧,她至少为一个人剔除了心中的阴霾,哪怕只有一点点,使他愿意做出改变。
“好啊,那我可等着了。”阿波罗尼娅移开目光,心虚地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有点哽咽。
次日——或者说当日,全校都在讨论格兰芬多暴跌的分数,相比之下斯莱特林失去的九十分几乎无人提起。
阿波罗尼娅顺顺当当地从麦格教授的办公室出来,抱着书包直奔地下教室。
“哦阿波罗尼娅,”雷古勒斯从某个黑魔法装置上抬起头来,甚至还主动关心她,“怎么样,麦格教授没为难你吧?”
“没、没有。”阿波罗尼娅有些傻眼,“先批评后扣分,让我完整地转换了一遍,又带我去找庞弗雷夫人检查了一下身体,最后勒令我去注册。”
“你一定不肯,但你也犟不过麦格教授。”雷古勒斯笑道,神情一如往常,“你做了什么?”
“我把波特他们卖了,一人扣了五十分,现在格兰芬多已经扣成负的了。”阿波罗尼娅实在是想笑出声,但又碍于雷古勒斯,只得苦苦咬住嘴唇。
是雷古勒斯先放声大笑起来:“做得好!”
“啊?”她慌了,“雷古勒斯,你还好吧?”
“当然。”雷古勒斯笑道,“虽然我一向觉得学院矛盾很幼稚,我们应该去做更有意义的事,但有现成的笑话为什么不看?”
如果你口中“更有意义的事”不是追随伏地魔就好了,阿波罗尼娅默默地想着。
“哪怕这笑话是关于西里斯的?”她问,“对不起,我没办法像西弗勒斯叮嘱过的一样,当作这一切都没发生,拜托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再度笑起来,他今天开朗得是不是过分了?
“西弗勒斯去上课前也是这么说的,果然被他说中了。”雷古勒斯说,收敛了笑容,神情郑重,“听着,阿波罗尼娅,当西弗勒斯告诉我事情始末的时候,我只觉得生气,西里斯不该那么做,这件事的错误完全在他,如果他不先迈出那一步,西弗勒斯也不会将计就计,你更不会出手打人、将自己完全暴露在邓布利多面前。”
“或许,如果西弗勒斯不去赴约,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是那样的人吗?”雷古勒斯挑了挑眉,“你不也没劝住?换成是我,我也会去的,西里斯需要一个教训,他得知道人命的分量,无论他将来站在哪一边。”
一个内定铁杆食死徒说出这种话来,真让人感慨万分。
阿波罗尼娅注视着眼前的少年,他的五官与轮廓已然隐隐有了成年人的影子,下颌微青的胡茬和嘴边红肿溃烂的水泡都昭示着他内心的焦虑不安,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从容。
“以后可怎么办啊?”雷古勒斯忽然低声问道,阿波罗尼娅被他问得一愣。
雷古勒斯很少在她面前提起这些事,正如斯内普也总是背着她——格林格拉斯家族是中立的。但今天他已经提起两次“以后”了,他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