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她想要挣脱,好心人那个相似度100%的怀抱令她沉沦,但她想要挣脱,虽然最终没能如愿。
  闹钟响了。
  她吓得一骨碌爬起来,赶紧又把眼睛闭上。
  起猛了,她什么身家啊还在地铁车厢里摆上床了?
  但闹钟确实又很吵,她大喊着让siri闭嘴,一边开始习惯性地背《人权宣言》,但这招现在不管用了,她的法语水平已经今非昔比,这玩意儿已经无法让她快速清醒。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度鼓起勇气睁开眼,险些惊掉了下巴。
  闻名不如见面啊,怎么会有如此淫..乱之地呢?天花板是一面高清大玻璃,还吊着奇奇怪怪的挂钩和轨道,除了正对着床的逼真布景,四周还散落着一些x形、三角形、t形用具,角落里有一台自动贩卖机,肯定不是卖咖啡和三明治的。
  坏消息是她大概被人捡..尸了,好消息是证件都还在,肾也在,身上没有奇怪的针孔,只有信用卡丢了一张,等下她从医院出来,顺路去趟银行好了。
  她开始搜索附近的妇产科诊所,无论如何先搞到ecps3吃了,传染病检查和艾滋病阻断什么的,估计要去大医院。至于报警……太麻烦了,反正她不记得了。
  处理这种事她经验丰富,就是没想到有一天会轮到自己头上。战绩也异常丢人,几罐啤酒就醉到翻篇,说出去估计会被开除省籍。
  她花了一分钟思考要不要洗个澡再走,答案是否定的——她的副业够多了,对影视行业不感兴趣。
  昨天没来得及还回去的和服放在床边——要死了谁家好椅子上有个洞啊?一想到那个洞被期待着通过什么东西,她就一阵恶心。但令人意外的是,衣服很干净,没有酒渍、泥浆或者其他什么液体,虽然叠得一塌糊涂,但至少她不用花钱买下这件无地……等等?
  租赁店的女将4千叮咛万嘱咐,和服清洗是一套复杂的流程,不能简单过水,要把表里拆开、分别干洗好后再缝合……她看了看时间,看来这人这一夜挺忙啊?
  或许连摔倒都是她的幻觉?
  昨夜和朱里的对话确实存在,那条消息真真切切地发出去了,朱里让她一个人小心,她还说了声“好”。
  完全没印象了,就当那是真的吧!
  她打开油管,尝试找一个着付教程照葫芦画瓢——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到她走进最近一家优衣库,或者其他什么快消店,哪个牌子都行,她总不能穿着秋衣秋裤羽绒马甲上街……不对,谁给她穿上的内搭?
  难道是她弄错了?她只是遇上了一位乐于助人的好心人,对方拿走了信用卡作为补偿?这能刷走多少钱啊,她这张卡新办的,免密支付额度只有一百刀啊!
  她有些不高兴,她不喜欢欠人情。
  对方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她正照着教程给腰带打结,就听到有人刷卡进门的声音。
  “嗨,早上好!”她紧张地盯着屏幕,笨手笨脚地兜着一堆宽布条、细布条和短布条,“密码是600109,额度有两千刀,你随便套现好了,我不会报警的。”
  没反应。
  她的视线根本不敢离开,0.5倍速就已经跟不上了,想按暂停都腾不出手,只好又一字一顿地把六位数字报了一遍,切换日语又报了一遍,最后她疲了,觉得自己老了好几岁。
  “麻烦稍等我一下。”她欲哭无泪地说,两手兜在背后,和各式各样的纺织物复杂地绞在一起,“我包里还有些纸币,不介意的话先拿去,算了你可能听不懂……你听得懂?”
  那个人终于动了,他慢慢地走上前来。
  尽管她的注意力全放在视频里硬邦邦装温柔的机械合成音上,但耳朵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东西。
  脚步声。
  她慢慢地停了下来,只听到自己一声急过一声的喘息。她鼻子发堵、眼睛发涨,眼泪迅速地积聚着,手抖得不成样子,几乎要站不住。
  手机屏幕上隐约映出那个熟悉的轮廓,就在她身后,什么都没变。
  她拼命地克制着自己,不要再次哭崩。这也是幻觉吗?还有幻听?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她怎么能在艰难学习如此复杂流程的同时、产生这么逼真的幻觉?
  “别激动,阿波罗尼娅。”背后的人说,“转过来,看着我。”
  第206章番外:英国病人(3)
  她手一松,那些织物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掉还掉不利索,乱七八糟地挂在她身上。但随着一阵光芒闪过,它们立即变得整整齐齐、各司其职,连那仿佛要把她胸勒小一号的力度都和昨天租赁店的辣手老太太如出一辙。
  “所以,”她哽咽了一下,“你是怎么死的,西弗勒斯?”
  “什么?”
  “我还有哪里没算到吗?命运纠正了它的轨迹吗?”她猛地转过身来,“为什么你还是死了?”
  她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下意识伸手去扶床柱,但,在现代日本很难找到一张复古的四柱床,它的四角只有软..垫..手..铐。还好她很快被人扶住,抱着她慢慢坐到地上。
  “这是什么?”他举起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手。”她哭着说,拼命想收住眼泪,可是大脑全然指挥不动泪腺。
  “热吗?”
  “热的。”
  “什么颜色?”
  “肤色。”
  “所以我怎么会是幽灵?”他有些好笑似的,“我活着,你也活着。”
  “那你就是我的幻觉。”她冷静地说,“能不能快点儿消失?我不想精神分裂。”
  他无语了好一阵儿。但好兆头是,她至少没有再次崩溃失去意识,更没有转身就走。昨天的魔杖是个定向门钥匙,只针对她一个人生效,谁知道她碰都不碰。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是幻觉,或者幽灵?”斯内普拿出十二万分的耐心,他以前从没有这东西。
  “因为我做了个简单的减法。”她调出计算器按了按,“你六岁的时候,我爸才出生,他现在是个小老头。”
  见他不说话,她反倒轻松起来:“所以快点消失,嗯?我想我真的要提前结束旅程,这地方太邪门了,除非东大给我的薪金翻倍。”
  “因为你并没能‘活’到老年,阿波罗尼娅。”斯内普轻声说,“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顺其自然地老去,但事实上,也可以不那么做,否则巫师就太吃亏了。”
  “吃亏?”她完全不信,“哪里吃亏了?”
  “一个麻瓜,往往拥有二十年的少年时代、三十或四十年壮年时期,最后才是二十年的暮年。但对于巫师来说,八十岁后,至少还有四十年好活。”斯内普说道,“如果巫师的时间像麻瓜那样流动,那将是一场残忍、漫长的死刑。”
  “说得像真的一样。”她不为所动。
  “否则巴希达·巴沙特和格丝尔达·玛奇班早就老成一团动弹不得的枯骨了。邓布利多也依然敏捷得像个年轻人,不是吗?如果没有黑魔王,他的时间或许会停留在他亲手将格林德沃关进监狱的那一天。”
  “那你——”她忽然说不下去了,斯内普看上去就跟她同他诀别的那天一模一样,当然,他自己不知道那是诀别,他们只是一起开了个会。
  “因为我无法接受。”他平静地说,手臂颤抖了一下,和她交换了一个拥抱。“现在你相信了吗?”斯内普在她耳边问道。
  她甚至微微笑了一下,打开《哈利·波特与魔法石》的第一章,开始念:“家住女贞路4号的德思礼夫妇总是得意地说……他们从来跟神秘古怪的事物不沾边,因为他们根本不相信那些歪门邪道。”
  读完第一段,她有些惊讶地拍了拍他的背,催促道:“你怎么还在这儿?回你的书里去!除了我爸妈,我不会爱现实中的任何人。”
  斯内普快被她气笑了。但他也知道,这不能怪她。
  “没有什么书。”他把手机抽走、按灭、扔到床上,“我们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只有这一个世界,你不是去到了书里,你仍然在这儿。”
  “你是说我从来都没离开过?”她看上去又要哭了,“我一直生活在幻境里,我爸爸妈妈是假的?”
  斯内普只好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缓和剂,效果显著,她看上去平静多了。趁此机会,他简述了一下这个闭环,二十年了,哪怕当事人都已经离世,也足够他们这群顶聪明的巫师还原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麻瓜编辑认为真实的故事不够精彩,更不够引起儿童读者的共鸣。”她脸上从没出现过这么呆滞而茫然的表情,斯内普忍不住笑了,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充斥着他的内心,像即将爆炸的气球,“还好邓布利多很早就开始推演,如果没有你,这一切会是什么样子。后来书一本一本地写出来,我们都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她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一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一时又觉得是自己成就了自己。要不是坎迪丝的硕士加斯帕滑雪摔断了腿,她也不会临时顶上、然后不得不连续熬夜、甚至在飞机上量子速读英文原著,出事那天她正要找个地方买传说中的第八部——电子书排版很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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