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让奈落也忌惮三分的巫女桔梗,”这不讲理的男人偏偏不依不饶起来,“只有这点能耐?”
她又擦拭了一瞬脸颊上不止的鲜血,冷静道:“不是所有人都擅长正面对战,杀生丸。”
听到自己的名字,对方脸色更沉:“所以,这就是你夺我身体的理由?”
夺?这个字眼用得微妙,令她不禁失笑。
诚然,在这种境遇之下,他有这种质疑并不奇怪,从结果导向而言,的确是他的损失更大——
毕竟她的躯体已是一具陶土,不知是人是鬼。要用已死之人的魂灵茍且偷生这种事,正常人都不干,何况是高傲的杀生丸。
所以,她这个显而易见的“得利者”,自然也就难逃嫌疑了。
可她现下,也只能在与他颇有距离的地方摇了摇头,既不知他是否看见,也不知他是否信服,再平淡地添上一句:“不,事实是,我对此并不知情。”
回答她的,是第八支直击脑颅的杀意之箭,代表着他的态度。
桔梗不算吃力地躲过了这个强硬的回答,可瞄了一眼刚刚被这箭所裁下的几寸银白发丝,也再一次在心中应证了自己起初对这个男人的看法。
——不讲理,而且,难以交流。
她心中无以奈何,糟糕的是,她也不擅长向一个固执的妖怪费劲口舌地去解释。
就按照最简单的方式解决吧,只能这样了。那具陶土之躯的弱点,她比谁都要清楚。
于是,在湖水与森林之间,在微风与杀意之间,在巫女与妖怪之间,她再一次慢慢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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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阿玲啊,你刚刚有没有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
闻声,黄衣的幼女与身后所倚的双头坐骑一齐转过头来,六束茫然的目光同时扎在邪见的身上,顿时令他有种曲高和寡的孤寂感。
“哞~”
“动静……啊,我听见里面有好多鸟叫欸,邪见爷爷。”
“不是……不是鸟叫啦!是打斗的声音,你们没有听见吗?”
玲和阿哞没有犹豫地摇头:“没有呀,里面怎么会有打斗声呢?”
“对啊,里面怎么会有打斗声呢?”
这却是把邪见给问住了。
根据杀生丸少爷今天不寻常的反应,加上他们今天才改变的这不寻常的路线,加上让他们等待的不寻常的时间,还有这没有确定但是不寻常的打斗声……
“等等……难道是!”邪见一个激灵,大呼出声。
“邪见爷爷,你别大呼小叫啦,等会儿杀生丸少爷听见又要不高兴了。”
玲显然被吓了一跳,随即在一旁小声地劝说。
可邪见当然是听不进去的——在他的心中,杀生丸少爷此时分明是被袭击了,他又怎么能在这里无动于衷?!
只见他连忙拾起自己手边的人头杖,铜铃大的眼睛此刻只透露着一股焦急与不安,举着比他高两个头的长杖就要往森林里面跑去,留下幼女与坐骑对视一眼,尽是茫然。
“阿玲,阿哞,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下,记住别乱动啊!”
“邪见爷爷,你去干什么呀——”
“我去帮杀生丸少爷,记住了,千万别乱跑啊——”
他跑得很快,随着身影远逝,很快的,回声也被森森林木给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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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面的高强度战斗从来都不是她的强项,尽管她已“霸占”了这具无论体格、资质还是血统都无比优越的躯体,但不擅长的事情,她绝不贸然去尝试。
她知道自己的弱点,更明白自己的优势。
杀生丸看着她手中所握的天生牙,眼中漫上一股玩味。
“哦?终于露出本性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灵魂深处对于战斗的渴望被连同唤醒,甚至,血液之中也流淌起了想要咬碎眼前猎物的兴奋之情。
真是像极了一只不肯还手的小猫,终于在他的玩弄下对他龇牙咧嘴,奋起反击——有趣之至。
既然如此,就让他见识一下吧。这个生前守护四魂之玉的巫女,能令小妖闻风丧胆,让奈落之辈避让三分,此刻要如何用一把不能杀人的剑,去祓除他这个“最后的障碍”。
第004章 争锋
杀生丸不得不承认的是——在这之前,他对眼前这个女人的确有着不小的偏见。
既是偏见,自然没有情理可言。
据说,是生前守护着四魂之玉的巫女,以人类之躯独自鏖战那些垂涎四魂之玉的妖魔数年而不败,在人类当中,倒也勉强算得上是个令人敬佩的存在。可最终却因与半妖的一段不齿之恋,落得个凄惨唏嘘的下场。
愚蠢之至。
死后,似乎是被一些心机叵测的邪祟之辈唤醒,于这世间茍延残喘。又因他所不知道的缘由而被奈落盯上,明明只是个亡魂,偏又要踽踽独行。乃至在白灵山上,他几乎亲眼见证了一次她的死亡。
不过如此。
人的偏见尚能成为一座大山,何况是杀生丸这般倨傲的大妖。因此,在她拔剑的几近半柱香之内,他都用着戏谑的眼神观察对面的“他”是如何挥动着那把人畜无害的天生牙,将一股股“弱不禁风”的剑气送至他的耳边的。
诚然,对于这“弱不禁风”的力道,桔梗此时固然能有多般解释。比方说——对于这具妖怪之躯的不适应,比如她之为人类,毕竟不能与妖怪相提并论。再比如,长剑这样的武器,也向来不是她之擅长。
而他自然轻而易举地躲过那些软绵绵的攻击——只消稍稍朝剑气所指的反方向挪开两步,就能毫发无伤,仿佛拂过的不过一场雨后微风,与杀人性命这等字眼是万万无法联系在一起的。
杀生丸就这样毫不费力地躲过了一道剑风,两道剑风,三道剑风……直至第七道剑风略过他的肩畔后,紧追而来的,竟是风带来的一句轻飘飘的话语。是用他原本的喉音说出来的,因而听来分外耳熟。
“委实难用……”
他闻言蹙眉,目光也不由得变得尖锐起来。这句感慨所发出的声响,甚至不如方才那些道杀不了人的剑风,却重量十足,霎时炸响在他的脑颅里。
她停了攻击,似乎正打量着自己此刻的“新躯体”,眼角余光之间,隐隐透露着嫌恶与不屑之意。
他也停下了全身的动作,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此刻外露出的、令他分外不悦的情绪,一种被羞辱的忿恨便逐渐升腾起来。
桔梗不了解杀生丸,但她曾也与不少妖魔之辈交手,心知这世间如他一般声名赫赫的大妖怪,大都有着一颗骄纵之心,自然容不得卑劣弱小的人类去讽刺的。
因此,她只消试探一二,一瞥他此刻神情,便心知了他的性子,心中模糊的计划也逐渐明朗起来。
于是,她便再一次出声,火上浇油地问:“杀生丸,这就是你一直以来用来与犬夜叉争斗的躯体吗?”
又闻令他敏感的名字,他凝眸沉声,隐隐在爆发边缘:“你想说什么?”
桔梗嗤笑一声,甩了甩自己手中的天生牙,依旧轻飘飘道:“不过感慨,妖怪的纯血之躯,竟也不过如此……不怪前些日子听闻你与犬夜叉争夺铁碎牙,被他斩了一条臂膀。”
从讽刺他的妖怪之躯,到不屑他引以为傲的血统,再到提及那件让他无比蒙羞的事——这层层递进的羞辱话语根本就是别有用心的激将法,一气呵成地直击到杀生丸的脑颅深处,摧毁了他的理智。
这些话,比她用天生牙斩过去的剑风,还要锋利千万倍。
“你可知道,惹恼我杀生丸的下场。”
这一句警示之言,毫不掩饰地彰显着他当下的愤怒。
桔梗看着他再次张弓搭箭,心中警惕,神色上却依旧表现得云淡风轻。
“烦请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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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战斗,若不是她与杀生丸戏剧性地交换了身体,本该是毫无悬念的。她不是蠢笨之人,以卵击石这种石,她从不轻易去做。
而当下,即便是杀生丸的灵魂被“关”在了那一具陶土的躯体中,无法释放出原本的力量,她也依旧不可掉以轻心。
毕竟,杀生丸的名号实在太大了。
在方才朝着杀生丸释放出剑气的那段时间,她以极快的速度思索着自己当下所有可能胜过杀生丸这等战斗鬼才的契机,也同样极力地让自己适应起这具陌生的躯体。
直面的战斗?风险太大。她不擅体术,眼下更没有好好与杀生丸的躯体相融合,就力量上而言,根本无法能保证施展出她原本的五成。
持久战?的确有很大几率的胜算……但,这样的“胜利”结果绝非她的本意,更不是她最终的目的——互相残杀是最无用的手段,得尽快地说服杀生丸,与自己一起连手找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让一切回到原本的轨道上才是。
那么剩下的……只能是速战速决了。
桔梗眯起眼,目光落在了杀生丸此时手中的那支木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