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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之后(作者:听海观澜) 第38节

  疑惑了一息,明棠便清楚了缘由:有一行五六人自下风处纵马而来,正好先落入侍卫们眼帘。最重要的是,那一行人皆为身着骑装的女子。
  那些人明摆着朝裴家营地过来,明棠看不清那为首之人的面庞,但看这行事做派,也知道定是皇家贵女。吩咐闻荷进去告知裴夫人这一消息,明棠起身,预备着会一会这人。
  动作间,那行人已经到了不远处,纷纷下马,恰在裴夫人出了营帐之时到了跟前。
  裴夫人略一怔,当先福身:“见过太华长公主。”
  太华长公主挥手叫起,声音极爽朗:“带着人出来打猎,却忘了带个厨子,瞧见夫人一家这里东西齐全,就不请自来了,夫人勿怪。”
  些许小事,且,长公主都已经站在了眼前,裴夫人自然示意无妨。
  两人一个是公府夫人,一个是当朝长公主,寒暄说话时,明棠作为儿媳妇,自然是站在裴夫人身后,低眉敛目,以示恭敬。
  直到寒暄告一段落,裴夫人向长公主介绍她时,向前一步,微屈膝向长公主问了好,才迅速看了这位她闻名已久的长公主一眼。
  只这一眼,就给明棠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倒不是太华长公主如何国色天香,貌美动人。实际上,她的确生就一张妩媚的芙蓉面,便无珠玉点缀,亦风情十足。但,比容貌更引人瞩目的,是她身上那股自信昂然的气度。这是明棠在现在这个时代很少见到的。
  在她打量长公主时,太华长公主也在看着明棠。与明棠对她印象深刻相比,她却是觉得这位明家的四小姐瞧着平平,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像是个寻常的世家贵妇,丝毫瞧不出她身上还担着本朝第一个和离女子的名头。
  越是如此,便越是好奇,太华笑道:“夫人别在这风口处站着了,让明氏陪我说会儿话就好。”
  太华长公主除了与驸马关系不睦招人非议以外,素来并没有什么嚣张跋扈的名声,裴夫人也相信明棠能应付得过来,点点头,带着裴泽去了账中。
  长辈不在,裴钺一个成年男子自然也不便在此,向不远处避了避。
  转眼间,原本聚在此处的人没了大半,长公主却也不开口说话,仿佛那个要明棠留下陪着的人不是她一般。
  去裴家处理猎物处送了上午所得的侍女们此时回来,其中一人凑到长公主耳旁低声说了些什么。
  明棠就见她先是有些意外,随即笑容越发明显,问道:“听晨露说瞧见贵府猎物里有只白狐,我今日就是为了寻白狐才出来的,这一上午都没瞧见,不知可否把这白狐让给我,我拿颗东珠来换。”
  东珠珍贵,拿来换白狐明显是以贵易贱,明棠无意占这位公主的便宜,倒是想做另一笔买卖,闻言道:“那白狐不过运气好才遇上,当不起东珠的价钱,长公主若是有意,臣妇想拿它换您几只上午猎得的动物。”
  “哦?这是为何?”东珠之贵重,太华不信这位明氏不知道。
  明棠含笑:“因上午出门前,跟家中小辈吹下了海口,却只得了只不能吃的狐狸,如今很是颜面无光,是以想挽回一下形象。”
  家中小辈?长公主略一回想,方才的确有个不低头都看不见的小孩儿在。
  “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长公主有些讶然,忍不住盯了明棠半晌。先前有关明棠的传闻沸沸扬扬,她还以为,明棠本人会是个...总之比较有想法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有机会跟当朝长公主单独相处,想的竟然是要挽回在一个三岁小孩儿眼中的形象。
  但是,既然明棠这样说了,她也乐得简单,叫来侍女吩咐两句,便盯着明棠。那意思很明显,不回话不行。
  明棠无奈,问道:“长公主先前应该并不认得我?既如此,公主应是先前听了些有关我的传闻。若不然,我们初次见面,无论我是什么样的人,长公主都不该有这样的感慨。”
  “的确如此,我先前就听了许多有关你的事,是以先入为主,觉得你会更与众不同些。”
  太华长公主第二次上下打量了明棠一番,自发丝,到脚下,见明棠始终面色平静,忽然明白了先前她心中为何有一瞬觉得怪异:正是因为明棠分明违背了世情,却又表现的与世人毫无分别,是以让她觉得违和。
  “已经足够与众不同了,没必要处处强调,不是吗?”明棠眨了眨眼,十分真诚。
  长公主哈哈一笑:“这倒是。”
  一时,侍女来报说食物已烹调好,两人便一前一后往营帐中进去,众人按座次坐了,裴泽看了眼这个新出现的叫做长公主的陌生人,便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目不转睛盯着桌上的炙肉。
  方才叔叔只拿来了几小片,现下可是有许多。
  正等着动筷,裴泽听见长公主说道:“方才得贵府少夫人赠了只白狐,为表谢意,我将今日猎到的猎物都赠给她了,夫人回去时记得清点。”
  裴夫人一怔,颔首道谢。
  待送走来借地方吃饭的长公主,裴泽知道眼下终于有自己说话的份儿了,凑到明棠身边,目中满是惊叹:“厉害!”
  明棠给裴泽飞了个有些得意的眼神:“怎么样,婶娘没骗你吧。虽说婶娘猎到的猎物不能吃,换来的可够你吃十天也有余了。”
  裴泽愈发崇拜,点点头,随即,想到明棠早前说的话,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表示:“还没长大。”不是说,长大了才能知道吗?
  “比起之前,是不是长大了一些?”
  裴泽点头,越发心悦诚服。才刚长大,就看见了不能吃的换能吃的,婶娘果然一句都没说错!
  沐浴在裴泽崇拜的目光中,明棠心下很是陶醉。借机跟长公主搭关系什么的,哪有跟小朋友说话有意思?
  因裴泽可能体会到了在外面玩的乐趣,第二日,明棠刚与裴夫人请过安,裴泽殷切凑到了明棠身边。这样的场景以往也发生过两次,明棠只当他是想过去跟自己玩儿,带着他快到了东跨院时,却听见裴泽焦急的声音:“出去,玩儿!”
  “出去”两个字,尤为大声。为了明确自己的意思,裴泽还伸手,指着庄子大门的方向。
  昨日虽没正经猎着什么东西,明棠也觉得劳累,今日原本打定主意,不再出去。
  但,裴泽的目光又实在让人难以拒绝,明棠思忖片刻,点头。
  随后,带着一行人,出了庄子大门。
  裴家庄子周边都是裴家的地盘,只是没盖了房舍而已,却也不虞有外人打扰。因此处有溪流经过,裴家不知哪位祖先,便于溪畔建了亭子,还种了些竹子,如今虽是秋日,竹子依旧明瑟,风景颇佳。
  明棠看了眼,十分满意,在此处停下。身后侍女们便迅速进去,放好坐垫,摆上点心、茶水,明棠坐下后,闻荷适时递上话本。
  裴泽朝来时的路看了看,发现居然还能看见庄子的大门,眼神不由迷茫:这也算出去玩吗?
  好像是出了门的,又好像是没出...与明棠对视片刻,见明棠眼神笃定,裴泽便自动说服了自己:怎么不算呢,都不在家里了,肯定是出门了的。
  于是,高高兴兴下了地,不过片刻,就寻到了乐趣,蹲在一旁,专心致志看着地上蚂蚁打架的场景,嘴里还小声给蚂蚁们配着音。
  见裴泽自得其乐,明棠命人看好他,不许让他往水边去,便放下心。一边让红缨为自己揉捏有些酸痛的胳膊,一边用单手有些别扭地看话本,心下很是遗憾,为什么她没多生几条胳膊出来,看书时候只有一只手能动实在是不方便。
  跟着裴钺,非要到裴家见一见这位如今成了裴钺妻子的明四小姐的南望,遥遥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亭中一女子身边侍女环绕,奉茶的奉茶,捏肩的捏肩,看着十分惬意。
  而亭外,裴家那个十分宝贝的小郎君裴泽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什么,身边倒是有仆妇看着,但也仅仅是看着。
  叫了裴钺一声,南望有些不敢置信:“这就是你口中对上孝顺长辈,对下教养小辈,非常适宜你们家情况的你家少夫人?”
  睨了裴钺一眼,南望心下十分怀疑友人这是已经喜欢上了这位明四小姐,情人眼里出西施,这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就是他这个为着联姻养大的长子,虽不能继承家业,小时候也没被父母这样对待过。
  裴钺自也看到了那副场景,却是不以为意:“兴许是阿泽就喜欢这样玩儿。”
  小孩儿就是要皮实些才好,若是整天不错眼看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是瞧着尊贵,也不容易出事,长大了却也就与废人无异了。
  第49章
  马蹄声越来越清晰, 听到动静的仆妇们连忙动起来,围在裴泽周边,生怕是陌生人来访, 骑着马冲撞了小郎君。待看清是自家世子那匹十分具有标志性的坐骑之后才放松了些, 候在路边,等着给主子见礼。
  裴泽看蚂蚁打架看入了神, 连有人走到他身后都不知道, 口中依旧在为两只小小的动物配着音。
  “声东击西!”
  “虚晃一枪!”
  将这几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南望嘴角抽了抽, 直起身:“你们家小侄子还真是...有趣。”看个蚂蚁, 词倒是不少。
  听到动静,裴泽起身, 因蹲得久了, 刚起来时踉跄了几步, 撞在裴钺腿上才稳住步伐,顺势揪住裴钺衣裳下摆,晃了晃脑袋, 歪头看了眼, 有些不确定道:“南叔叔?”
  随后, 努力稳住身体,回忆着长辈的教导, 躬身给南望见礼。
  南望本来已经做好重新自我介绍的准备,没想到裴泽小小年纪居然还记得自己,一时措手不及, 又见裴泽这样有礼,竟也躬身,回了裴泽一礼:“见过裴小世子。”
  明棠走出亭中, 所见的就是一陌生男子一本正经向裴泽躬身的场景。
  裴泽年纪幼小,个头不高,这人弯着腰跟裴泽见礼的场景怎么看怎么违和,明棠忍着笑,给裴钺递了个疑惑的眼神。
  裴钺接收到信息,轻咳一声,介绍道:“这是我的好友,南望,南夷州南夫人的长子。”
  南望这才醒过神,起身,莫名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与明棠见礼道:“我痴长裴钺几岁,便厚颜称你一声弟妹了。”
  他生得风流俊雅,言谈间如个风度翩翩的读书人。外表看起来这样大相径庭,出身也扯不上关系,明棠波澜不惊还了礼,心中着实有些好奇这两人是怎么成了好友的。
  从看蚂蚁大业中被唤醒的裴泽在大人们见面时乖乖的在一旁观看,等看到他们不说话了,便到明棠身边,拉住明棠袖子,带着明棠,献宝似的道:“娘快来看,蚂蚁打架!”
  明棠便歉意地朝两人笑了笑,跟着裴泽到他方才蹲着的地方,与他一同蹲下,两人凑得极近。才不过几息,就听见明棠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挥手叫来闻荷,片刻后,从闻荷手中接过一个小碟子,又取了细细的竹枝,蘸取了碟上的东西,在地上写了个“泽”字。
  随后,明棠起身,唤人搬了个凳子过来,坐在一旁,而裴泽则一直蹲着不动。
  过了半晌,裴泽惊喜道:“地上有字!”
  被蜂蜜吸引的蚂蚁呼朋唤友,渐渐爬满了明棠在地上留下的痕迹,在土地上留下一个黑色的大字。
  “这个字念‘泽’,就是阿泽的名字。”
  裴泽惊喜万分,仔细地看了又看,直到蚂蚁渐渐散去的时候才起来,起身时又是一个踉跄,扑在明棠膝头,仰头看明棠时目光崇拜不已:“娘真厉害!”
  在一旁边与裴钺说话边旁观了这整场互动的南望叹为观止,拐了裴钺一下:“是我方才想岔了,你家小侄子他就居然真的吃这一套啊。”
  用蜂蜜写字吸引蚂蚁这种事,他三岁时候已经不屑于这种把戏了。
  裴钺以手挡住南望撞过来的手肘,两人身形未动,转眼间已经过了几招,以南望连忙收回隐隐作痛的手臂做终。揉了揉被裴钺使劲捉过的地方,南望嘟囔道:“你现下真是了不得了。”以前就算拿他容貌开玩笑都无碍的。
  但,看了看那边两人相处和谐的场景,南望不得不承认:“你先前没说错,你这位少夫人的确难得。”
  无论她是心中作何考量,孩童心性敏感,她能于裴泽如此亲近,至少行为上是出于真心的疼爱。
  裴钺点点头,毫不客气:“这是你今天说的头一句像样的话。”
  南望气结,心中却不自觉为这位好友欢喜:娶到合意的妻子确非易事。尤其明家四小姐还是和离后再嫁给他的,二人结为夫妻这件事,恐怕比他一个南夷州过来的人,却与定国公家二公子成为好友还要更离奇些。
  亭中布置还在,二人见明棠与裴泽正有说有笑,便移步到亭中坐下说话。
  闻荷正在跟自家小姐一道逗裴泽玩儿,回身瞧见世子和世子的朋友进了亭子,心里一跳:小姐先前看的话本她还没收起来呢。
  急忙进了亭子,瞧见两人是刚入座的模样,闻荷上前,带着其他人重新为两位沏了茶,又收拾桌上明棠的茶盏,顺手将那话本也一道带走,动作轻而敏捷。
  南望目送她出了亭子,心下颇觉好笑:“她不会以为我们没看见那话本子吧?”
  裴钺抿了口茶:“非礼勿视。”
  他眼力极佳,进来头一眼便看见了那倒扣在桌上的书籍,本以为是明棠出来闲坐时也手不释卷,看的又是那日他在明棠枕边发现的那类极无趣的书籍,再一看便能发现那封皮上极明显的《镜中仙》三个字,分明是市井之人用来解闷儿的话本子。
  但...妻子有这样的小爱好,裴钺自己心下惊讶已是足够,却不许友人也拿此说笑。
  南望无奈:“好好好。是我无礼了,我方才什么都没看见。”
  裴钺颔首:“下不为例。”
  南望翻个白眼,起身:“你这人,真没意思,我去拜见老夫人。”
  裴钺点点头,命人带他过去,自己却不起身,而是坐在位中,目光落在那一长一幼身上,不自觉露出些微笑意。
  待得晚膳时分,因南望与裴家素来熟悉,裴夫人更拿他当自家子侄看待,知道南望是个不拘束的,便特命将晚膳摆在了庄子后的花园中。
  名为花园,实则并无多少奇花异草,多是些常见的植物,也不多加打理,自然而然便透着天然的野趣。园中唯一株桂树如今花开点点,微风拂过,满园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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