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荷月不住点头。
  秦央与崔虹也并未反驳,记录正式如此,上面还有荷月每日批注,匆忙之间想造假没那么容易。
  接下来的话,陶宁转向了荷月:“你以往的记载中,每一道香方都斟酌再三,制成之后,都会过了一些时日,才呈上给公主。”
  荷月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点头:“的确如此。”
  陶宁问:“为什么那一日又不再等些时日,用了这才敲定不过两日的香方。”
  荷月:“因为那日春光正好,这道香方应景,我就想讨个巧,拿出来给公主用了。”
  陶宁问:“之前给公主呈上的香方都要问过公主,先呈一份给公主试闻,确定公主的喜恶。可是这一次为什么没有先呈上试闻,直接给公主用上了?”
  手指敲了敲香方案,陶宁语气微沉:“公主刚刚说那是她那天第一次闻到这个香味,你却在香方案上记录:已呈上允。这与公主所说相反。”
  这一点是崔虹没想到的,她的确是公主府长史,可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跟在公主身边,这香方公主见没见过,她还真不清楚。
  陶宁却又问:“你为什么说公主见过?还在这一旦出事就会作为证据呈上的香方案上造假?你有何居心?”
  半晌后,荷月抖着唇说:“公主贵人事忙,一时忘记了……”
  陶宁点头:“的确有这个可能,那我再问你,是谁与你一同送的香方给公主试闻,在场者有谁?是什么时辰?”
  荷月:“当时是……”
  荷月语塞。
  她是第一次犯事,还是在公主府中长大,崔长史看着她长大,到底是手下留情,反倒是给了她一些希望。
  原世界线中,长公主伤后躺了一个月才醒来,万紫千红乃前朝秘药,谢白衣苦思冥想也不明白为什么长公主还能活着。
  陶宁倒是有一点想法,长公主身带余毒,中了万紫千红后机缘巧合下以毒攻毒,保住了长公主的命。
  可是也只能保住命,其他都不能保证,长公主更加大不如前。
  事后长公主过问案情,却得到两个消息:一,兵符已被收回;二调香宫女失足落水身亡。
  调香宫女的香方没有毒,香方也在,昏睡了一个月的长公主也记不清闻没闻过那天的新香方,就算想起来了线索也已经断了,成了一桩悬案。
  荷月额头冒了一层汗。
  陶宁:“如果这也不记得,你说说当时屋中什么摆件,公主穿的是哪一件衣裳?或许能让公主想起这件事来。”
  荷月哑住了,她哑口无言。
  崔虹无声叹息,秦央转身就走。
  陶宁:“你说年年月月记着公主恩情,怎么不说时时刻刻都记着,心不诚。”
  荷月一噎,用你怕不是在胡搅蛮缠的眼神瞪她,见人要走了,她忍不住道:“安宁!要是我真的被冤死,我不会放过你的,我日日站你床头,绝不让你安生!”
  陶宁背对着她,如初见那日那般摆手:“我会捉鬼,尽管来,看鹿死谁手。”
  荷月:“……”
  离开那一间牢房,哭声渐渐听不见,长道内只余上好衣料走动时发出的摩擦声。
  一片安静中,秦央说:“一个月前,正好是陛下说要来行宫游玩,数日后,定下出行日子。”
  可是荷月却说,她是一个月前开始研究,那日子跟秦央跟皇帝一块定下的出行日子大差不差。
  荷月擅长制香,有把所有想法记录在册的习惯,房间里写满的香方案摞得人高。
  但她也说过,制香容易,灵感难得,其中要经过无数次的调试。
  上一道香方制成时间距离她的新香方才短短三日,不过三日,就又有了从未记载过的,大致成型的香方。
  并且只需要一个月时间,就迫不及待地用在她身上。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陶宁说:“公主,既然她敢做这样的事情,就证明她做好了承受一切后果的准备。她说她冤枉,见了公主还说不出缘由,那她想隐瞒的事情应当比想象的严重得多。”
  秦央身形微顿,不得不说,陶宁还真说中了她的心事。
  秦央道:“崔虹,吩咐下去,看着她,不准死了。”
  第125章 被公主捡回家了13
  再往里走, 另一种声音响起,似乎在哭,似乎在骂。
  仔细在听, 似乎是两个声音在对骂, 声音尖细沙哑,听语气就知道气得不轻。
  等走到那两间牢房面前,将阴暗潮湿的场景收入眼底,才看清原来不是两人对骂, 而是两个太监联合起来骂一个闷葫芦。
  那背对着门的闷葫芦长得还有点眼熟,陶宁端详片刻, 才认出这是管厨房的陈管事。
  至于那两个太监便是陶宁醒来第一天遇见的, 倒是整整齐齐, 都在这了。
  还在巧舌如簧, 骂人十八辈祖宗不重样的两个太监看见公主亲临,那气焰瞬间熄灭, 从村口恶霸犬变身随风倒的狗尾巴草。
  “公主饶命啊!”
  一同跪地磕头, 涕泗横流, 呜咽痛哭,地牢里还阴风阵阵的,听着还怪瘆人。
  侍卫用刀柄敲了敲栏杆, 喝道:“长公主面前, 不得喧哗。”
  两太监被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止住了呜咽声。
  太监一道:“公主,长史, 二位在上, 奴婢冤枉啊,我们真的只是奉命去看一眼, 什么都没做。”
  太监二立马接上:“陈管事当初答应我们要把我们调出西街局,事后却不肯认答应过,把我们赶回去洗马桶!”
  秦央一言不发,看了崔虹一眼。
  崔虹立刻会意,迈出一步:“出事那夜你们在哪?为什么要去那僻静之地?”
  太监一哆哆嗦嗦:“我们被陈管事叫去抬尸体……不是,去看一眼,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可我们哪里敢下手杀人。”
  太监二也连连点头:“出事那夜,不是奴婢当班,一整晚都在屋里头睡觉,没出过门,有同屋子的人可以作证。”
  这两太监翻来覆去地说了一晚上,几乎被吓破胆,说话也是语无伦次。
  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死活不承认他们下手伤人,只承认是受人唆使去看一眼。
  事先双方没有交集,两个太监在西街局做事,安宁在行宫中做事,还有其他太监证明他俩就是路上走着忽然被陈管事叫走,回来之后还一脸高兴,问什么也不肯说。
  第二天又回来一趟,却是哭丧着脸,骂了好几句姓陈的杂种。
  崔长史说:“不管怎么问,他们都是这么说。”
  很有可能他们说的就是真话。
  陶宁看向了另一边,窝在角落里的人影没动弹,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当外面站着的不是人。
  从头到尾陈管事都没说过一句话,看他浑身是伤,崔长史满脸无奈,能想到他倔强至此,用了刑也不说话。
  秦央又问:“这人如何?”
  崔长史说:“昨日下官寻人去捉拿嫌犯陈管事,却发现他房内一团乱,陈管事昏倒在地,下官只好将人抬了回来,请来大夫将他治醒。可自从醒来之后,他就再也不说话了,心灰意冷的模样。”
  一众目光也朝他那看去,背对着门外的陈管事还是不为所动,垂着脑袋盯着角落。
  这倒是让大家感到不理解。
  若有冤屈,公主在此倒是说啊,若是真的下手了,人还没死成,总该有回旋的余地,谁又会不惜命,这闷声不吭又是什么意思。
  陶宁心念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她说:“公主,我想跟他说两句话。”
  秦央讶然:“你有办法让他开口?”
  陶宁已经想不到别的借口了,硬是厚着脸皮说:“我想起了一些事情,可能陈管事会知道。”
  那背影依然没有动静,安静得像一块石头。
  侍卫喊了几声,没能让他转过头来,只好解开腰间牢门钥匙,打开了门进去将他拖出来。
  秦央等人被崔虹以此地脏污为理由,请到一处干净的屋子里,公主坐在主位。
  没过多久,陈管事如尸体一般被拖了进来,摆弄着跪在了地上。
  侍卫用刀柄敲了敲他肩膀:“公主问你话,老实回答!”
  陈管事任人摆弄。
  陶宁冷眼旁观,动作间,她看见他眼底尽是麻木,还有难以察觉的震惊和茫然。
  就在刚刚,陶宁想起安宁被罚在雨花园之前,她撞见了谢白衣与人密谋现场。
  当时她没有抬头,没有看见人脸,只隐约听到几道声音越来越近。
  她分出了三个人的声音,一道是谢白衣,一道年轻的时而喊干爹,时而喊公子,而另一道声音属于陈管事。
  安宁不经常见陈管事,分不清他的声音很正常,但是他的义子最是喜欢仗着干爹狗仗人势,招摇过市,他的声音不难分辨。
  目光下垂,瞥见他左手手背上一道陈旧伤痕,陶宁觉得眼熟,应该是哪里见过。
  一个画面从脑海中闪过,陶宁忍不住去追忆,结果越想头越疼,被打伤又痊愈的后脑也跟着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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