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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够了……你快把我灌醉了。”
  他眼神迷离,发丝凌乱,脖间湿润,着实是不太像清醒的模样。
  叶晓从清河的身上坐起来,虽然同样衣衫不整却仍有精气神,并漫不经心地说道:“方才说的那位姑娘是我的线人,这样说你懂了吗。”
  说完他便下了榻穿起了鞋,清河撑起半身不由得问道:“这是不是很危险?”
  “如果我一直被官府通缉……”叶晓停顿片刻又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明日之后我们换个地方。”
  “明日什么时候?”清河拉着他追问道。
  叶晓轻笑一声,随后说:“这么关心?你知道是去干什么吗?全身脱光光那种。”
  清河心中一跳,便有些手忙脚乱地撒开了手,声音颤抖道:“那、那肯定是疗养的方式……对吧?”
  叶晓眉尾微挑,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却不予置否,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喂,到底是不是啊?”
  “你猜~”
  第25章 十年真相
  留云山地势奇特,沃野连天,总是会有一些奇妙之地,比如留云寨的后山便有一处雾气缭绕的自热山泉,泉水口错综分布,大大小小的泉水口共有十数处。
  因这温泉水还拥有不小的药浴价值,寨上的人时不时便会结伴而行去泡一泡,虽然白日里总是有人来往,但是入夜后便少有人光顾。
  昨日乃是酒宴最后一晚,清河是客人,随便编个身体不适的理由就可以逃之夭夭了,但叶晓就要被迫与人辗转周旋,觥筹交错间,完全脱不开身。
  等到叶晓酒醒之后,已是翌日午时三刻,黄花菜都凉了……
  “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清河蹲在一个泉水口旁边,用手拨了一下温热的泉水,他脸色平静,显得毫无兴致,不如说,对叶晓的行为举止失望,失望,还是失望。
  “我要回去了。”
  “等、等等!”
  叶晓的脸色一变,赶紧上前拦住后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说道:“来都来了,我跟你说,这个泡温泉能治头疼风寒手痛脚痛腰痛啥的啥的基本是能治百病,温泉没错啊总得享受一番再走嘛。”
  清河昂起头道:“温泉没错。”
  “嗯嗯!”
  “那就是你错了?”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我千不该万不该去和一群糙汉老爷们花天酒地——”
  “回去你背我。”
  “好嘞——”
  清河说完便笑着转过了身,向泉水口而去,叶晓忽地反应过来别提多高兴,直接原地蹦圈。
  温泉水的温度各有不同,清河挑了一处合适的泉眼便宽衣解带,下了池。
  叶晓本来兴高采烈的也脱着衣裳要跳进去,刚扒了一件,清河却道:“替我搓背。”
  “这就来这就来!”
  “我说现在。”
  即,无法同浴。
  叶晓浮想联翩了老半天,现在只好两泪纵横地干起了搓澡师傅的行当。
  清河左肩上的伤口虽然已经基本愈合,正在结痂,那犹像被折掉的羽翅,残忍却美丽。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清河道。
  这时叶晓伸长手臂,自清河的另一肩从下颌骨以下揽过,擦着另一处的肩膀道:“公子想知道什么?”
  “十年前你为什么走得悄无声息?”清河道,这一直是他的心结。
  叶晓有些意外,没想到第一件事就足够让自己手足无措,他收回臂膀,开始拧水。
  “有人托镖局运送一批粮食的物资,那时正闹饥荒,老爹很爽快便答应下来,只不过事先检查一直是规矩,我们打开箱子发现确实是一箱箱的粮食,但是中途……变成了官府的赈灾银两,还有一些金银珠宝,官银便是刚刚失窃,镖局和齐云堂很快便被查封,但因为老爹的人提前通报来信,所以我们才逃过一劫……”
  气氛逐渐沉寂仿佛变得密不透风,叫人窒息。
  “但是很多事只要官府一查就会牛头不对马嘴我那自不量力的臭老爹就是这么送羊入虎口——然后被处决的。”
  啪——
  他将手中的布甩下便走开了泉水口,面着青冷的石壁喘息上片刻,深呼吸过后又道:“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们根本猝不及防,而官府明摆着是有备而来,他们甚至知道镖局之人的名单册,后面的事可能你也知道一些,与镖局有关的人能抓的都被抓了进去审问,不过那些不是“主犯”齐云堂的人,拉进去也就是添油炽薪诱供一番,再如何让我们罪加几等罢了,命还是有的。”
  清河一边用水浇身,一边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是四处东躲西藏,处处遭埋伏被人追杀,朝不保夕九死一生,便只好选择销声匿迹。”
  清河神情沮丧,如鲠在喉,他不知是该先宽慰叶晓其父不幸罹难,还是对其这么久所受的身不由己的迫害表示不忿,总而言之,这些事他都曾一无所知,也毫无立场给予关心。
  所以他只好缄默不言。
  这时叶晓靠近池子,低着身子坏笑道:“不过,我要是骗了你呢,要是这么久我只是混迹于风花雪月——”
  哗啦!
  哐当——!
  清河没等叶晓把话说完就径直抄起水瓢,舀上满满当当的一瓢池水便浇了过去,另顺势将那水瓢脱手狠狠地甩了出去。
  旋即远离叶晓直向池中心走,他背着身子有些哽咽地道:“我不喜欢你的态度!!”
  池边湿哒哒一片,水瓢滚了老远仍在打转,叶晓被淋成了落汤鸡更是狼狈不堪,他甚至都没回过神,谁知清河会如此放在心上。
  正当他愣神之际,清河因气愤难当选择钻入了水里,泉水哗啦而涌,叶晓见状竟也衣不更鞋不脱地跳了进去,叫道:“你的伤还没好啊——!”
  温泉池水虽浅,若要浸湿全身也只是眨眼功夫,清河被叶晓从水里像小猫似的拎了出来,他破水又出,身上一时水流如盖,从头到脚湿了个遍,连束发的簪子都不在了,十分狼狈。
  叶晓的声音有些生气:“你还想不想好了?”
  清河扭头便道:“听天由命。”
  “你——本大爷真是怕了你了。”
  说着,叶晓便取来岸边早就准备好的干巾布,着手替清河擦拭干净,一边道:“是我错了,我不该逗你玩的,这些年我过的比谁都惨,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还睡不着,做梦都是想着报仇雪恨,梦魇缠身,全身是伤还差点走火入魔。”
  他言辞随意,好像是在照本宣科地读着别人的凄惨事迹,满不在乎。
  清河心中微动,哭丧着脸就要去扒叶晓的衣服,“我要看看。”
  “别着急,我自己脱,保管让你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叶晓解开腰带很快便脱掉了上衣,随后他便毫不遮掩地敞开挂着刀疤剑痕的胸膛,一道一地道指着开始悉数解释,如这块是谁砍的,那一条是谁刺的,又治了多久,怎么治。
  “还要看吗,背后还有呢,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清河已然惊到失语,遍寻词语,还是先泪湿两行。
  “别哭啊,承受不了你还非要看,拿你没办法……”
  ……
  ……
  翌日,叶晓带清河来到了后山的一处高点。
  此处居高望远风清气爽,群山连亘苍翠峭拔,天边无垠,风月作陪,的确是一个好去处。
  不过清河直到被叶晓带着爬上山的最后一刻,他才知道来的是什么地方。
  那仅有的一棵树下,便立着一块石刻的墓碑:父叶涯之墓。
  他微微喘着气,恍然失措。
  清河刚来留云寨时,便是准备来后山找叶晓谈判,那一天他碰上拿着酒坛下山的叶晓的日子,正是叶涯的祭日。
  只见清河大步上前,对着那墓碑深深地行了一礼,当他抬起头,叶晓却是满脸问号地盯着他问:“你干什么?”
  “咦,这不是……”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清河不知其意,略微恼羞成怒道:“笑什么。”
  “哈哈哈不,不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持续了好一会,直到叶晓捧腹发痛才逐渐停下,他擦着眼角晶莹的泪水道:“才不是呢,这就是一块埋了些衣裳的碑,哈哈……”
  一听此话清河的脸有些发烫,对其埋怨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这不是刚要说嘛,谁知你动作这么快。”
  “哼,我要下山!”
  叶晓这一时嘴贱,便一发不可收拾,清河闹着即刻就要下山离开,他软磨硬泡哄了老半天才让场面平复下来。
  最近真是让叶晓长了教训,这位少爷,这位祖宗,不,能,怠慢。
  尽管如此,二人仍是坐下来在此待了一整天,叶晓将这十年间的辛酸苦水都一一交代了出来,伊始他还念着清河,寄过几封简信,只是逐渐开始身不由己后,便是不能也是不敢,若被官府追查出来,没准清家也会落得个包庇罪犯遭受连坐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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