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白老元帅正打算以最威严的外公姿态来和两个外孙见面，但当带着哭腔的外孙和外孙女那软软的小小的身体，直接撞进他的怀里时，就算和雄鹿斗了一辈子的白老元帅也不争气地流出了眼泪。
“……是外公的错，外公没来看你们。”白老元帅很想说两个孩子受苦了，可看着两个孩子这白里透红身体健壮的样子，这话堵在嘴里都说不出来。
不过等他的视线往下一看，正好看见了福宁公主那畸形的小脚。
——虽然不裹脚了，但是福宁公主原本折断的脚骨也暂时恢复不过来。
白老元帅的眼泪再一次下来了，在一旁跟着抹眼泪的白老夫人和两个舅舅也忍不住发出了极大的抽泣声。
“……元福受苦了啊。”
福宁公主听见这句话，眼中的眼泪更加止不住。
虽然理智在拉着他，不能在大门口说出对任何皇上不敬的话，但情感还是让她难以自抑地哭泣，连带着一旁的裴沐初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白老夫人看着两个小猫崽一样哭泣的孙孙，心中已经软成了一摊水，看向皇宫的方向都带上了愤恨。
好不容易止住哭声，他们终于想起来自己得进王府。
不过进王府之后，还不能先去休整，他们还得认亲。
“这是你大舅舅。”白老元帅的手指着笑得一脸憨厚的男人说道。
没等两个孩子上前喊，大舅舅就将自己的见面礼塞到了两个孩子手中。
“这是你二舅舅。”二舅舅听到老父亲点了自己也立刻上前将礼物递了过去。
两个孩子接到礼物，还有水气的眼睛顿时弯成月牙，福宁公主还矜持一些，小王爷已经要往两个舅舅身上蹦了。
吓得白老元帅赶紧把外孙抱住，福宁公主也赶紧安排人带他们下去洗漱。
安顿好后，白老夫人第一时间喊了林妈妈过来。
“……所以，福宁这样倒霉圣上想要让福宁成为那些女子的标杆？”
白老夫人僵着一张脸问道，在看见林妈妈强忍着愤怒地点头之后，白老夫人咬牙切齿地说道。
“所以元福的脚就是这样被裹起来的？太后就那么看着？她那么喜欢裹小脚，她怎么不去裹呢？”
白老夫人说着说着，眼泪再度落了下来。
她想起了她那可怜的女儿，她要是看见了元福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该多伤心啊。
白老夫人想着想着手就捂上了胸口。
他们白家之前已经是烈火烹油，现在能活着到达京城已经是圣上开恩了，之前给京城送兵已经是极限，原本想着太后养着福宁应该没什么问题，谁曾想……
谁能想到皇帝居然连一个小女孩都不放过啊！
白老夫人被气得几乎要吐血，就连洗去一身风。尘的白老元帅和两个儿子在得知这件事之后都是被气得要命。
白老元帅差点被气得吐血，他感觉他在战场上落下的旧疾又复发了。
吓得林妈妈赶紧将小王爷利用修庙这件事情，将福宁公主从皇宫接出来的事情告知给白家人。
“……还是元宝有心，但他去年才6岁吧，六岁的小孩都知道护着姐姐，皇帝却不心疼他那十岁的侄女，甚至还要6岁小儿想方设法救出他的姐姐。”
白老元帅虽然自责，但他很快便认清了罪魁祸首。
与此同时也意识到了这次进京果然是凶多吉少，他不由得庆幸让自家儿媳妇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到时候不管是改姓还是重新找人嫁了，只要有一丝血脉在世上就行。
元福和元宝毕竟是皇室血脉，没有太大过错圣上根不可能动他们。
从皇帝并没有对元宝接出元福有什么异议来看，皇帝还是要脸的。
他要脸就行，只要要脸就不会赶尽杀绝了。
白老元帅想着，但心中还是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直到晚间用餐时，见到了高高兴兴的外孙和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眼中带泪的外孙女。
“外公怎么了？在王府待得不高兴吗？”
白老元帅看着捏着小拳头一副哪个让他不高兴，他就去找人麻烦模样的小外孙，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悲伤，自家外孙这么高兴的小模样，又能持续到几时呢？
他要是知道他的皇伯父要杀他的外公，他以后怎么面对他的皇伯父呢？
想要杀他们的，可是整个丰朝的主人，也是这天下之主，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总不能弃天下百姓于不顾，掀起乱世的开端吧。
“外公没事，只是赶路赶久了有些疲惫。”最终白老元帅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福宁公主是肯定不相信的，但小王爷还小还是相信了，高高兴兴地让丫鬟给外公一家布菜。
白老夫人也没有揭穿自己丈夫的谎言，看着两个外孙的眼神，平静而又悲伤，惹得福宁公主差点边吃边哭出声。
于是晚上的氛围显得诡异而又悲伤，全场吃了个高兴的，恐怕就只有年少不知愁的忠宁王了。
白老元帅还有点诡异地高兴，孩子还小就是这点好，体会不到大人的悲伤只知道高兴。
这样至少不会给孩子带来太大的悲伤。
白老元帅原本在听说忠宁王是个纨绔的时候还有些生气，如此不求上进，倒不像他娘亲，可看到孩子这副不知道发愁的样子后，白老元帅又觉得高兴，就是这样没心没肺才活得久一些，太聪明的人迟早被卷入那个漩涡当中，死都不知道如何死的。
只要这孩子不触碰那些红线，这孩子一世富贵无忧绝对是可以预见的。
白老元帅正欣慰地想着。
结果第2天早晨上朝一看，昨天的想法被统统推翻。
白老元帅在大朝会上被召见，三叩九拜之后，一起身正好看见了自家外孙。
一本正经的小模样，看着还怪喜人的。
——直到他看见了外孙下朝后在御书房扒着元兴帝的袍子要赏赐。
白老元帅：“？”
“？？？？？”
*
元兴帝看着有些走神的白老元帅眯了眯眼睛，很想现在就把这三颗漂亮脑袋给砍下来。
可惜还没到时候。
他只能冠冕堂皇地赏赐了这三颗漂亮脑袋，金银财宝先不说，除了白大元帅已经封无可封，剩下的白家两个儿子也得到了封赏。
元兴帝表面功夫做得漂亮，就算是他的杀意已经难以掩饰，但在史书上这些赏赐当真是没有任何毛病。
他赏赐完三颗脑袋全都退下，倒是没有过多的纠缠甚至连问他什么时候回去边关都没有问。
但元兴帝这样依旧不满意，看着这三颗脑袋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就算把人带到了御书房，走了一波君臣相得的流程，依旧还是不爽。
他们怎么能就这样平静地接受了这些赏赐，甚至连什么时候回边关都不问呢？
元兴帝想着，直到忠宁王学着猫崽撒娇才回过神来。
“……皇伯父皇伯父，我这几天想带着外公他们去我的庄子那边，正好我给娘亲建的神像，外公他们还没有看见呢，皇伯父我想给他们看看。”
小王爷左摇右摆地撒娇，那双猫儿眼中满是恳求，回过神来的元兴帝看见这一幕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心知肚明，如果不满足这个孽种，恐怕他真的能赖在御书房，直到晚上宫门下锁。
但这次他是真的不想满足这个孽宠他刚要开口，却突然看见，下面的白老元帅正在用担忧的眼神看着这个孽种。
元兴帝突然眼神一亮，对了，白老元帅虽然把两个孙子都送走了，但……
不是还有这个孽种吗？
“罢了罢了，就准了你了，但元宝你知道的，带好侍卫。”
元兴帝状似无奈地说着，还拍了拍小王爷的头，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对小王爷的宠溺，最后还不轻不重地补了一句。
“皇伯父你同意啦！太好了！皇伯父你放心，我肯定会带足侍卫的，保证没有一个歹人。”
小王爷喜笑颜开地说着又蹭了蹭元兴帝才跑到了自家外公身前，肉嘟嘟的小脸蛋配合上那副笑脸怎么看怎么像年画上的福娃。
但小王爷表现得再怎么高兴，白老元帅心中都打着颤。
刚刚元兴帝的那副姿态，虽然看上去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但白老元帅明白，那是做给他看的。
元兴帝在展现他的外孙对他的信任，他就像是一条毒蛇待在自家外孙的身旁。
然而他却不能告诉自家外孙这件事情。
白老元帅虽然站着，但面色已经相当难看了。
元兴帝看着白老元帅的脸色和他身后两个儿子的模样，这才出了一口气似的身心舒畅了起来。
他难得和蔼可亲地走了一遍礼贤下士的流程，甚至还担忧地问着白老元帅这难看的神色是怎么回事，最终虽然被白家大舅打着哈哈，用战场上的旧疾给掩盖了过去，但他还是赐下了两个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