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叶清圆一下子大出血,有些肉疼地打开锦盒。月光之下,那栀子花样式的白玉散发出莹润温和的光华,比清辉更漂亮三分,果真是好玉,花这么大价钱也不亏。
她将东西收好,眨了眨眼,一副乖巧天真的模样:“老板娘,其实我还有一事相询。”
“我叫绘弦,”老板娘的嗓音亦是婉转柔美,脸颊隐在画舫檐角投下的阴影中,扯起的唇角似乎在笑,“你叫我姐姐呀。”
叶清圆被她甜腻的嗓音喊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的眉头抽了抽,还是没有喊出声,“绘弦姑娘。”
绘弦闻声怔了一瞬,随即偏过头低笑起来:“果真是大家出身的,瞧不上我们这些人。”
“我没有这个意思,”叶清圆莫名其妙被误会了一场,也不生气,眉眼还是坦荡从容的,“你我初相识就以姐妹相称,有些不妥。”
绘弦被她逗笑了,笑吟吟解释道:“干我们这一行的都是这样,本就无亲无朋,无依无靠,但凡萍水相逢,皆是姐妹。”
“好了,不跟你闹着玩了。到底有什么想问的?”
叶清圆也不废话:“吊坠的来历。”
“别人送的,至于是谁,我不能说。”绘弦眯着眼感受凉风扑面,手中团扇轻摇,“对方势力太大,我惹不起呀。”
叶清圆若有所思:“修真世家,还是朝廷官员?”
“都有。所以说惹不起呢,我是宁肯放着泼天的富贵不要,也拼了命想逃的。”绘弦唇边的笑意很浅淡,“金璧城,那种纸醉金迷的地方,看似遍地是繁华,可一旦变了脸,狠起来,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叶清圆的心头陡然一跳,金璧城!
按照原剧情,江云初与许明竹两人率先到达的金璧城,在发觉事态着实棘手之后,又向擅长符术的谢尽芜发信寻求支援。
而那个时候,原身叶清圆还被谢尽芜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她的手足筋都被挑断,折磨得不成人形,却仍不肯安分,利用谢尽芜身中邪术、性情极端的缺陷,夜以继日、毁人不倦地挑拨谢尽芜与江云初、许明竹之间的关系,终于在他的心里埋下了猜忌的种子。
于是,三人在金璧城相处不久,就爆发了一次极为激烈的冲突。
这一次虽没有原身挑拨,这场冲突似乎可以化解——似乎而已。
但即便如此,叶清圆的心里也对金璧城充满了抗拒。
恰在此时,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恭喜宿主触发支线任务二——魂断金璧城!请宿主尽可能详细地收集关于金璧城的信息,为之后的探索做足准备。”
第18章 金璧城
“魂断”金璧城。
叶清圆的嘴角忍不住抽搐,系统你,就不能取个吉利一点的名字吗?
到底是谁魂断金璧城,拜托你把主语加上去好吗?!
系统发布任务结束,无半句废言,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在心里默默地吐槽过后,还是深吸一口气转换状态,尽职尽责地问绘弦道:“金璧城在哪里呀?为什么说它很可怕?”
“喏,沿着这条河向北,两天之后就会到了。”
绘弦轻抚披帛,喃喃道:“至于那里的可怕,是城中出了一件怪事。”
“怪事?”
“嗯。”绘弦垂下眼眸,脸上现出恐惧的神情,“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碎雪障目,青燐挽风,婆娑花影,血染长亭。”
檐角灯笼的莹莹白光泼洒下来,照在绘弦白皙的面上。她仿佛失忆般茫然,脸色白得像雪。
她乌发间簪的那朵红杜鹃虽已簪了半天,却依旧明艳欲滴,娇嫩得好像刚从枝头摘下来。
话音落下,绘弦忽地嫣然一笑:“很有趣是不是?”
叶清圆这次连笑都笑不出来了:真有趣,会要人命的有趣。
这不就是厉鬼杀人现场吗?!
她的脑海中忽地有一抹凄厉狰狞的红一闪而过,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唉,不提了,我是伤透了心的。”
绘弦丝滑地转移了话题,从木柜里取出一瓶酒和两只杯盏,各自满上,对着河面长长叹出一口气:“我为他做出这么多,从不是为了什么名分与地位。我自觉问心无愧,可哪知我剖出真心如许,到头来却只换他一句‘你走吧’。”
绘弦的目光凄切悲伤,藕臂抬起指了满船的金银珠宝:“我要这些有何用?凭我这一手千金难求的技艺,难道还能饿死不成?我自始至终什么都不要,只求他真心待我,可他却口中不饶人,反过来斥责我利欲熏心,不择手段!用这些肮脏的东西打发我!”
叶清圆的目光落在匣子一瞬,唇角稍微一抿。
绘弦叹气:“真是可笑!我不过是想和他过上举案齐眉的日子,这又有什么错!”
叶清圆默然,眼珠尴尬地瞧往别处。痴男怨女的故事,最难决断。作为局外人,闭口不言才是正解。
她挑了一个不太容易得罪人的角度:“那今后要去哪里生活?”
“随波逐流吧,到哪里是哪里,一个金璧城容不下我,难道别处我也待不得?天下之大,还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么!”
绘弦抬手,用手背抹去了脸颊上并未存在的泪水。
白腻的手背擦过脸颊肌肤,发出纸张般干燥的摩擦声。
叶清圆眯起眼,结合绘弦方才的种种表现,心中的猜测逐渐有了答案。
她刚刚来到画舫的时候,绘弦抱着琵琶倚在栏杆边弹一支曲子,弹到动情处,也是这样抬手抹了脸颊。
那时的月光很亮,她看得清楚,绘弦的脸颊苍白干燥,并无一滴泪水。
是在擦拭什么呢?
莫非这位绘弦还是个演技派,别管掉没掉泪,氛围先烘托得十足?
交谈的时候,叶清圆也察觉了她的反复无常,情绪极为不稳定。
如此明显的特征……
绘弦无意间瞧见叶清圆面前的酒一滴未动,未免有些不满,催促道:“快喝呀,上好的梅子酒,你不喜欢?”
叶清圆思绪飞转,抿起唇笑:“我不喝酒的,一沾酒就会浑身起红疹子,难受得要命。”
酒桌挡酒万能托辞:酒精过敏。
她把酒盏往绘弦那里推了推,要她喝酒,同时口中笑道:“我都闻到这酒的香气了,甘冽清爽,真是好酒。只可惜我无福消受。”
绘弦对她的意图视而不见,也露出一个遗憾的笑容:“那还真是可惜了。”
“既然可惜,那你为什么不喝呢?”
画舫檐角的光照在叶清圆的脸上,她的神情疑惑而天真。
绘弦脸上的笑有些不自在了:“太晚了,我喝了酒会睡不着的。”
所以,你先前倒了两杯酒摆在桌上,只是摆设吗?
叶清圆的目光落在她面上,笑得眉眼弯弯,轻巧地转移了话题:“这朵杜鹃花真好看,娇嫩晶莹,像是刚从花枝上摘下来一样。”
此话一出,绘弦的脸色霎时变了,大睁的眼眸中露出惊恐之色。
叶清圆的笑容不变,心中暗道:果真如此。
戴了将近一天的娇嫩花朵,怎么会不枯萎?
还有她方才抬手擦眼泪的时候,分明是手背与脸颊的肌肤摩擦,为何会发出宛如纸张刮擦的声音?
除非这不是人的肌肤。
绘弦喃喃,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浑身都是破绽:“你看出来了?”
她的手指颤抖着,脸上表情是一种拼命掩藏的秘密被揭露的惊慌失措。
叶清圆与她对视,却没有点头。
在遇到那位脸颊干裂簌簌掉粉的“教书先生”之后,她特意查阅了有关此邪术的相关资料。
借助邪术起死回生之人,在最初的一段时间是意识不到自己已死的,肉身亦如生前一般。只有被人亲口点破已死,肉身才会逐渐开始腐烂。
说破则万法皆空。
而当时那个教书先生虽早已被点破肉身已死的事实,却有画师强行续给他的十年阳寿,因此他虽肉身腐烂不堪、干裂如纸,却始终存着一口气苟活于世。
若方才叶清圆直接点明绘弦已经身亡,若画师没有用阳寿给她续命,她的肉身撑不过三日。邪术借来的阳寿终究是镜花水月,一触既碎。纵使逆天而行,红颜也终将化作冢中枯骨,无一幸免。
绘弦惊慌失措,鬓发间金簪不住摇晃,干涩的眼眶却凝聚不出一滴泪水,她很快又低声道:“对、对,你是修道之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还不是你破绽太多了,讲话太过于颠三倒四……已死之人就算活过来,脑筋也会变笨的嘛。
叶清圆斟酌了一下言辞:“尽管这样说有些冒犯,绘弦姑娘,你可知晓自己是如何……的吗?”
“不记得了。”绘弦摇头,“我身上也并没有什么伤痕,或许是毒?”
叶清圆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那这道邪术是谁给你施下的?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