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白灵宣躲在这白衣剑修身后不敢抬头,羞耻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幸好那白衣剑修面色如常地扶起长剑,脸色沉静得如冰如雪,成功地掩盖住她的羞惭。
众人略感无聊地收回目光。
白灵宣低着头想解开玉带和剑穗的结,却怎么也成功不了。那白衣剑修腰背挺拔,目不斜视,根本没有出手的意思。
白灵宣戳了戳他的手臂,恼怒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剑修偏过脸看她,淡声道:“谢拱辰。”
“谢拱辰,”白灵宣一指,“你,跟我一起去外面。”
谢拱辰的眉心很轻地蹙起。他觉得好莫名其妙,这姑娘怎么有些不讲道理?
结果下一秒,白灵宣就拽着他墨色的衣袖,不由分说地要他一起出去。
谢拱辰被她扯得身子一歪,连忙拿起剑,和白灵宣一块出了念道堂。
堂外麓花如霞。谢拱辰低着头认真解结,动作轻柔,修长的手指很谨慎地不碰到她的衣裙。
他不敢在这姑娘面前表现出无奈的样子,毕竟失礼,只沉默地在心里不住叹气。
白灵宣坐在石头上眯眼看山花,浑不在意,还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只甜脆的杏子。
她的青色玉带上银线勾缠,还镶嵌了许多细碎的灵玉和珍珠。谢拱辰费了好大力气才解开,这才抬起眼来,本想致歉。却见白灵宣将杏核丢在一旁,眼中含笑地看着他。
谢拱辰顿时就有些不自在:“姑娘有事吗?”
白灵宣打量着他:“你是哪家的?为什么穿这样的衣服,之前从来没见过你呀。”
“谢氏一族,居于冽雪山谷之中。”谢拱辰解释道,“我们族中之人不常外出,因此姑娘才没有印象。此次我来参加法会,也只是路过一观而已,还望姑娘勿要声张。”
白灵宣颔首:“难怪你生得这么白,鼻梁也高,原来是冻的啊。”
谢拱辰脸颊腾的红了,干笑两声:“姑娘讲话,真是……风趣。”
白灵宣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她的唇瓣红润饱满,笑意烂漫而天真:“这老头讲起话竟比我家的先生还无趣。谢拱辰,我们不要听了,去山
里看花吧?”
他那时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被她眉眼含笑地一怂恿,就敢丢下修真法会不听,和她一起跑去看山花。
后来谢拱辰在流光山馆种满花树,他准备了足足半年,待到漫山繁花的那一刻,他才心怀忐忑、却郑重认真地和白灵宣讲:“白姑娘,我们一起去看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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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圆笑了笑,一双端丽的眼亮得像星星:“真好啊。”
谢尽芜的眼眸中也有零星的笑意,许久后才轻声问:“为什么会对这个好奇?”
“他们是你的家人呀,我喜欢你,就想要了解你的全部。”
谢尽芜被那句喜欢砸晕了头脑。
他将这两个字在脑海里反复回味了好几遍,又确认道:“是喜欢我,而不是可怜我,施舍我?”
叶清圆看着他的眼睛:“不是可怜,不是同情,更不是你自以为的施舍。我对你说过的每一个字,做过的每一件事,都是因为你本身就是特别好的人,你值得我这么做。”
她又笑起来:“当然,就算你没那么好,我也喜欢。”
短暂的失神过后,谢尽芜干笑了一声:“我的全部。许多事情对你而言都不堪入耳,不值得让你费时间了解。”
“怎么能这么说呢?”
叶清圆哄着他:“或许你觉得从前的某些回忆是痛苦、麻木,甚至不堪回首的。可是在我看来,这些经历无论好坏,都融入了你的血肉筋骨中,成就了此刻的你啊。”
她捧着他的脸,冰冷的手心故意揉了揉他的脸颊:“不要总是沉溺于过去的痛苦里,人是要往前看的。你是那么好的人,应该永远幸福下去。”
谢尽芜的嗓音发涩:“……你觉得我很好吗?”
叶清圆笑着吻了他一下,柔声道:“你最好。”
谢尽芜很想装作镇静的模样,可是他的肢体反应早已将他出卖。
待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竟已捞过她的腰,死死地将她抱在了怀里。
叶清圆猝不及防跌坐在他的腿上,手臂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
“哎呀,你……”
细密的吻急促落在她微凉的脸颊和唇瓣。
他的吻很轻,不掺杂任何欲。望,却尤为激动。气息颤抖,带着依赖,缠绵得好像两个寒冷许久的人拥在一起互相取暖。
谢尽芜与她额头相抵,气息纠缠。
叶清圆拍了拍他结实精瘦的肩头,笑道:“这么喜欢我吗?那看来在你的心目中,我也是特别好的人了?”
“你也最好。”
她扬眉笑得更得意:“那当然咯。我可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珍贵的叶清圆。”
又看他,轻声笑道:“你也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珍贵的谢尽芜。”
所以,不要再自贬自抑,她会小心翼翼地将他捧在手心。
谢尽芜不懂得说那些甜言蜜语,只是不住地亲吻她的唇瓣和下巴,热烈而赤诚地表达着自己的喜欢。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这样猜透他的心思呢?
他分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讲,可她就是有本事拿捏住他,这样恰到好处地、精准狠地掐中他的命脉,让他无力反抗,让他妥协投降,让他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咽喉。交由她的手上。
他生平最厌恶受人摆布,可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毫不费力地牵动他的情绪起伏。
叶清圆被他吻得有点痒,忍着笑意时不时躲一下。她还想要出言笑他,亲着亲着,却察觉他的喘息声逐渐粗重起来,这个原本纯情的吻也控制不住地愈发深入。
叶清圆呼吸不畅,躲了好几次都被他捏着下颌骨强行扭回来。
她的眼睫颤抖着睁开,忽然发现他的耳朵直到脖颈都漫出一层红,掌心也按着她的腰肢,不动声色地把她往外推了推。
叶清圆疑惑道:“不想我坐在你的腿上吗?”
谢尽芜垂着眼不看她,轻声否认:“……不是。”
“那是怎么了?”叶清圆好奇地看他。
两人身体贴得很近。她在他腿上扭动间无意中碰到某处,引得谢尽芜喉间溢出闷哼。
叶清圆茫然地眨巴着双眼,两息后,脸颊腾地一下子红透了。
她迅速站起身,理了理被他揉乱的衣裙。
看也不敢再看他。
她连忙转移话题道:“我们接着堆雪人吧,还差鼻子和眼睛呢。”
那雪人顶着个空白干净的圆脸,满脸留白的美,好笨好无辜。
谢尽芜垂着眼睫,懊恼得不敢再看她了。好久过去,才总算将那旖念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她无知且无畏,眸光清亮而坦荡。
是他心有杂念,因而感到羞愧,感到狼狈。
人在尴尬的时候就是会很忙。叶清圆忙忙碌碌地找了胡萝卜头,给雪人做鼻子,又挑了两段利落漂亮的松枝给它做手臂。
天气很冷,她干脆解下自己毛茸茸的围脖,围在了雪人的身上。
两人各自沉默了片刻,幸好天冷雪寒,勉强是恢复了平静。
“可惜没有叶子做头发,我们雪人这么可爱,怎么可以是秃头啊。”
叶清圆皱着脸想了想,眼睛忽然一亮:“诶,我有一个办法!”
谢尽芜盯着她红肿的唇还没回过神,她一阵小旋风似的旋进了屋里,回来的时候手中竟拿着那支在金璧城买的雪竹绒花。
“没有叶子,但是有雪竹呀。”
她将绒花簪进那只扁扁的竹筐,拍手道:“嗯,很漂亮!”
细雪静谧地落。
谢尽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满涨的爱意快要从乌亮的眼眸中溢出来。
想触碰她,想拥抱。想牵她的手,还想接吻。
想看她笑意盈盈地站在春水池畔、莲塘花间、柿子林中。簌簌的飞雪飘落在她柔软的发。他想要和她一起白头。
满心的喜欢与日俱增,就像涨潮一样将他淹没。他觉得她怎样都可爱,怎样都喜欢。就算她此刻忽然发火冲着他一巴掌扇过来,他也会觉得她好有力气,好有脾气,是活泼灵动的充满朝气的姑娘。
他刚念了清心咒,此刻目光却像是黏在了她的身上,怎么样都撕不下来。
想将她永远禁锢在他亲手打造的牢笼中。
不管山外光阴如何流转,她永远待在他精心制作的金丝笼里,那些甜言蜜语只对他一个人讲,只对他一个人笑,就连生气的模样,也只有他可以看到。
他要她永远陪在他的身边。
一阵冷风吹过来,雪更大了,冰冷的雪沫子钻进他的衣领。
谢尽芜顿时一惊。
他垂下眼睫,为自己会产生这样疯狂的想法而感到心惊胆战。
我真是疯了。
他的胸腔里传来剧烈的心跳声,我竟然爱她爱到失去理智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