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她的长发像是溪水一样流淌在枕上,柔软微凉带着清香,有点像栀子,也像茉莉。
  叶清圆轻声和他讲过,说人在做完这种事之后,都会不可避免地感到虚无,有种恨不得立刻坐起来研究点人生哲理的冲动。
  可他垂眼嗅着那点清香,心里半点虚无和研究哲理的冲动都没有,反而更加踏实、平静。
  曾经的那些危机感和脆弱心理都被安抚住了。她现在躺在他的怀里,触手可及,密不可分。
  谢尽芜的脸颊埋在她的发间,手去寻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雪落了一夜。
  第85章 首饰嘴巴这么甜呀
  寒冬清晨的阳光稀薄地照在庭院中,白璟洗漱完毕,清了清嗓子,在院子里摆开架势,开始打金刚功。
  他其实在家里就有晨练的习惯,只是这几日雪大,出行不便,就只好在院子里打一套功法,暖暖身子。
  许家庄风大雪大,入了夜就像是坠入冰窟。这种时候枫林酒馆就热闹了起来,夜晚总少不了许多谈笑取暖的百姓。
  白璟年少活泼,在晴雪院待不住,便也总去枫林酒馆凑凑热闹。他相貌生得好,见识也多,闲来无事便讲起冽雪山谷外的所经所见,从风花雪月讲到热血豪侠,嬉笑怒骂绘声绘色,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到后来,他甚至专讲那些不为人所知的世家密辛。
  幸好这些东西只叫枫林酒馆的人听得,不往外传。否则以他口无遮拦的程度,早就被那些注重清誉名望的世家子弟联手追杀。
  大部分百姓听这些秘闻、传奇都只是图个乐呵。山庄里的日子太平安稳,那些恩仇德怨、豪情仗义离他们太远,终究是茶余饭后的闲谈罢了。
  可让白璟意料未及的是,许雁含却动了心思,渴望去山下亲眼见识一番。
  他早就瞧出许雁含不是甘于将自己局限一方的人,可当她亲口提出以后要与他们一同下山游历之后,白璟也着实敬佩她过人的胆识与魄力。
  清晨的炊烟孤寂稀薄,白璟抬眼望去,屋檐的瓦片湿漉漉的,檐下冻起了冰锥,宛如刺刀。
  这个时间,堂兄竟然还没起?
  他昨夜在枫林酒馆讲辟兵世家的秘闻讲到兴起,连着喝了两杯“蓼红”,酒劲上头,回到晴雪院没多久就睡了,也没在意堂兄是何时回来的。
  罢了,总归堂兄对他的态度向来是冷漠疏离,他不操这个心。
  再说了,不还有叶姑娘么?
  不过片刻,白璟已经浑身发热,额头也出了薄汗。正低头整理衣袍的时候,那边小院子里传来足靴踩雪的声音。
  白璟扭头一看,笑出一口的白牙,中气十足道:“哥,早上好!”
  谢尽芜眉心一蹙,竖起手指示意他小声。
  白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眨巴着眼看他,好奇道:“哥,你今天的气色怎么这么好?”
  脸颊还是净白如雪,可就是气色好。眉眼都舒展了,那双向来冷冰冰的眼眸也柔亮如水。
  “难道是有什么好事吗?说出来也叫我高兴高兴呗?”
  谢尽芜不爱搭理他,丢下一句“安静些”,就掀帘子去了厨房。
  “噢。”白璟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待谢尽芜走了,挠挠头,才蓦地反应过来,脸上表情顿时异彩纷呈。
  他那位素来端方疏冷的堂兄,竟然是从叶姑娘的院子里出来的啊!
  -
  谢尽芜在厨房里煮了些细腻暖胃的粥,又做了一小碟子红糖饼,端进叶清圆的房中。
  屋里很暖,有清甜的香味涌动着,与外头的冰天雪地俨然是两个世界。他放轻动作将粥食搁在桌上,生怕吵醒了叶清圆,待看见她熟睡得发红的面庞时,才扯起唇角笑了笑。
  叶清圆不太清醒地踢了踢被子,迷糊地想:昨夜睡得好热,是暖炉烧得太旺了吗?
  被她踢走的被角又盖了回来,谢尽芜将她连人带被抱在怀中。
  “谢尽芜?”
  “嗯。”
  叶清圆将醒未醒地睁开眼,迟钝地反应了片刻才清醒些。
  她眼珠转了转,正对上谢尽芜的目光,当即被他看得好不自在,小脸躲在被子下面,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端丽眼眸:“看什么呀?”
  谢尽芜垂下颈子,在她的眼角吻了一下:“喜欢。”
  被子里真的好热,快要把她烘出汗来。
  她的脸颊很快就闷红了,谢尽芜将被角往下扯一点,露出她的脸颊和一截脖颈。
  “你是想把自己闷得晕过去吗?分明昨夜还一直踢被子的。”
  叶清圆:“……是你的身上太热了。”
  她琢磨着以后晚上要少烧些炭火。难道男生的体温这么高吗?暖炉一样。
  谢尽芜搂着她道:“再睡一会儿,还是吃点东西?”
  他这么说,叶清圆才闻到粥饭的香味,察觉到肚子早就饿得咕咕作响。昨夜的体力消耗太大,她又睡了一晚,腹中早就空了。
  “吃饭吧,饿了。”叶清圆说着就想挣开他的怀抱,伸手去够她那件外衣。
  谢尽芜却按住她的手,不许她乱动:“我帮你穿吧。”
  叶清圆满头乌发又长又密,睡了一觉后,此时乱得像是海藻,她拂开眼前的一缕头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谢尽芜取来她的外衣,眼含期待轻声道:“抬手。”
  叶清圆看着他那不由分说、理所当然的架势,神情复杂:“我有手的呀。”
  谢尽芜听她这么说,不由得露出些失落的神色。浓秀的眼睫垂下,眸中的柔光也黯淡不少。
  这倒是扯不上什么占有欲,他只是单纯地想贴着她而已。若是她连这种程度的体贴都无法接受,那他……
  其实也没什么办法。
  毕竟她不喜欢强制着来,他在与她的相处当中,诚然已经克制许多。
  叶清圆是从来没这么腻歪过,乍一来,她觉得别扭不习惯。多大的人了,有手有脚的,连衣服也要他帮忙穿吗?
  可她一看见他露出这般神色就又心软,暗自叹息着柔声哄道:“好嘛好嘛,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来吧。”
  谢尽芜这才露出笑来,十分细致周到地为她穿好外衣。只胸前的系带他弄不好,总是出错。紧张是一方面,他搞不懂女孩子家衣服上各种漂亮的结是另一方面,最后还是叶清圆自己系好的。
  她下床穿好软鞋,看着他那种得逞而温柔的笑,总觉得自己又被他哄骗住了。
  谢尽芜做好的早膳还热着,香甜软糯。
  他怕叶清圆被粥烫着,不许她自己吃,非要她侧坐在他的腿上,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喂。分明是她在用膳,他的眼神柔亮得却像是他在品尝她。喂到一半,谢尽芜才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似的,勺子丢进碗里,扣住她的下巴索了一个极尽缠绵的吻。
  叶清圆很是心累,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吃了小半碗,终于是看不得他这副样子,夺过勺子要自己来。
  谢尽芜的目光变了许多,从前眼中也有掩不住的喜欢,却羞赧青涩居多,有那种害羞却犹豫、需要反复试探她心意
  的脆弱感和不确定感。
  此刻他望过来的眼神却直勾勾的,眸光更显幽邃,眼底宛如暗潮涌动,连气色都红润了不少。
  叶清圆将空碗推开,拣了一块糕点慢慢嚼,腰酸腿痛地腹诽道:果然男人喂饱了就是春风得意啊。
  谢尽芜始终抱着她不肯放手,轻声道:“今天外面很冷,不出去了好不好?”
  叶清圆抬眼望窗外,天色惨白阴冷,北风撞得窗棂都在响,看来确实很冷。她反正出门也没事干,唯有闲逛,便无所谓地点点头:“好啊。”
  谢尽芜不让她出门,取了热水来让她洗漱梳妆。
  她坐在妆镜台前,任由谢尽芜慢悠悠地给她梳发,满头乌发泼洒像是一幅泛着清香的水墨画。谢尽芜站在她身后,手中拿着一只小巧的牛角梳,微硬粗糙的指腹穿梭在清凉的发丝中。
  她的发丝是水草、是海藻,是柔软的充满生机的藤蔓,纠缠住他的手指,又如一张铺开的网,叫他无处逃脱。
  谢尽芜是心甘情愿坠入她网中的猎物,他沉溺其中,甘之如饴。
  他垂下颈子,在她的发梢印下虔诚一吻。
  叶清圆从镜子里望他:“喜欢?”
  谢尽芜诚实颔首:“喜欢。”
  她故意逗他,上挑的眼尾弯出一道狡黠的弧度:“那剪下来送给你好不好?”
  谢尽芜的动作一滞,“不要开这种玩笑,你会很痛。”
  叶清圆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心说剪个头发有什么好痛的?
  谢尽芜将她的发丝梳好,转身不知从何处取来一个檀木盒子。她打开一看,里头摆满的全是各样的钗簪饰品,金银珠玉,应有尽有。
  叶清圆快要被满盒的富贵晃瞎了眼,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时候买的?”
  谢尽芜轻声解释:“在金璧城时偶然看见这些,觉得适合你就都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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