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嘁!我们才对杀人没兴趣呢。”谢雪绯撅着嘴巴。
  顾千城揽着她的腰:“那绯儿学了吗?”
  “没有,我才不要学。”谢雪绯抬手拍了拍顾千城的肩膀,“等你我成婚之后,你就是我们家的人啦。到时候我可以去求爹爹,叫他将这术法也教给你。”
  顾千城垂眸推拒:“既是你们本脉子女才能学的,我便不掺和了。”
  “你是我的夫君!你学不就等于我学了吗?”谢雪绯脆声道,“我们两人至少该有一个懂得转玄三术的,否则也太不像话,是不是?”
  “好吧,听你的。”顾千城忍住胸腔中沸腾的快意,故作无奈叹息,“绯儿,将来若真的发生不好的事……”
  谢雪绯打断他:“一切后果,我都愿意和你一起承担。”
  顾千城凝视她一阵,她目光柔亮且坚定,带着一往无畏的勇敢与执着,仿佛这世间再没有烦心事什么值得她顾虑。
  他轻声道好,拥住了她,鼻端嗅着她发间的清香,缓缓地闭上了眼。
  多么好的姑娘,她就像是清晨时迎光绽放的一朵花,裹在山谷的湿润雾气中,有种朦胧的漂亮。
  可惜,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花儿。
  第94章 真相(2)谢长生能否撑持到明年春天……
  谢雪绯成日在谢御恒的跟前呜呜哭,逼得谢御恒不得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经过两个月时间的相处,谢御恒对顾千城的印象其实也不错。他沉默踏实,性情坚韧,没有太多的花言巧语与活络心思,并且很珍爱谢雪绯,这一切优点都值得他的绯儿去托付终身。
  更何况,谢雪绯对顾千城也是爱到深处,非他不可。谢雪绯自小没了娘亲,一路成长过程中受过许多苦楚和委屈。身为父亲,谢御恒的心中有愧疚也有怜惜,事事都将绯儿的幸福摆在第一位,无论如何,他都没有理由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新婚夜晚,满山谷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衬着莹白的大雪,熠熠光彩流转,如同一道晶莹的血河暗自流淌。
  夜里,一身红衣的顾千城挑了谢雪绯的红盖头,与她喝过合卺酒。一行人笑过闹过,喜娘也领了赏钱,热热闹闹地将酒樽带了下去。木门从外头阖上,安静的房间里唯有红烛静静地燃烧。
  旖旎柔婉的烛光中,谢雪绯抬起一张精心描摹的脸儿来,眉眼间含羞带怯:“夫君?”
  顾千城应了一声,挨着她在榻边坐下,温声道:“累吗?”
  “有点儿,这头面真重。”谢雪绯抬手摘了沉重的发冠,后脑处发髻的簪钗却是看不到,手指摸索了半天也摘不下来。
  顾千城见状,伸手替她将那些首饰都拆下来,道:“今日来的人这样多,怎生不见你那位兄长?”
  “他住在很远的地方呢,而且我那个小侄子年纪太小了,不好出远门的。”谢雪绯柔声道,“可惜啦,你我今日成婚,他却都没有机会见见自己的妹夫。”
  顾千城垂眸轻笑,浓密的眼睫掩去眸中一丝防备与警惕。
  “不可惜。他住在何处?改日我们登门拜访,好不好?”
  谢雪绯顿了一下,没说,只笑道:“我也记不得了。没关系,等明年开春时他们会一块儿来的。”
  顾千城若有所思:“嗯,好。”
  烛光暧昧,他的侧脸轮廓被流光描摹,眉骨、鼻梁线条流畅,锋利如刀。
  “不说这个啦,”她的脸颊染上绯红,一双殷润的眼眸望住他,“夫君,新婚之夜,你确定要说这些吗?”
  顾千城满腹心事,此刻闻言连忙回神,眸光也变得柔和。他脸上带笑,垂首,目光落在她红润微弯的唇瓣,极温柔地吻了下去。
  -
  转玄三术:伤、病、亡。
  顾名思义,施术者可将中术者的疾病、伤痛、死亡全部转移到其他人的身上,而中术者因此痊愈,完好如初,甚至免于死亡。
  这是一种完全损人利己的术法。
  顾千城天资绝伦,他深谙藏拙的道理,本该半月就学会的转玄三术,他为了不引起谢御恒的疑心,不叫他猜忌自己的出身,愣是拖拖沓沓学了一月半,才学会前两式。
  学成的那一晚,大雪纷飞。
  在谢氏族人的眼中,大雪节气似乎是个值得庆贺的好日子。天黑时分,山谷中近百户人家的房檐就挂上了喜庆热闹的彩灯,灯烧如昼。有小孩子提着各种样式的彩灯追逐笑闹,有仙鹤,白鹭,凤凰,白鹇,满地流光。
  正堂中,顾千城端坐在圈椅中,眸冷如冰。
  谢御恒笑呵呵地从橱柜里取出一坛好酒,道:“这是绯儿三岁那年我亲手所酿,距今已有十五个年头。今日大雪,是个好日子,我们爷儿俩今晚就喝这一坛,如何?”
  谢御恒已经完全放下了对顾千城的戒心,毕竟顾千城虽沉默寡言,却实诚沉稳,对待谢雪绯也是疼爱有加,是邻里交口称赞的好郎君。
  他的儿子谢拱辰为了一位姑娘远走他乡,很少再回冽雪山谷,只留下他和绯儿在此生活。绯儿从小性子活泼爱闹,天天吵着要去外面找阿兄嫂嫂,找小侄子玩儿。山谷外面的生活很是艰险,他不放心,也早已为此愁得两鬓斑白。如今有顾千城在,绯儿的心也慢慢稳下来,倒是有了踏实过日子的好兆头。
  思及至此,谢御恒对顾千城更添了几分满意。
  可是今晚的顾千城却显出几分异样。
  谢御恒拍开酒坛,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他往杯子里倒酒,顾千城的目光冷冷落在酒杯,淡声道:“族长。”
  “叫错了。”谢御恒将酒坛搁在桌上,纠正道,“都成婚这么久的人了,连个称呼都改不过来么?喝酒。”
  “族长,多谢你教我转玄三术。”
  顾千城不为所动,只抬眼与他对视。他眉目冷厉,明暖的烛光也照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堂中一瞬寂静,隐约可以听见外头街巷的欢声笑语,以及山谷深处的鹤唳声声。
  “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御恒脸上笑意也敛去,眼中显露出凶狠的光芒:“你要对绯儿始乱终弃?”
  顾千城不答,只道:“族长肯放我走吗?”
  谢御恒拍桌而起:“你说呢?!”
  “看来是不肯了。”顾千城声音很淡,他抽刀出鞘,雪亮刀光映在他眉间,“族长,我也不想杀你的,是你不肯饶我。”
  谢御恒咬牙怒目,手指用力,“啪!”的一声爆响,掌中酒杯竟被他生生攥碎,酒水碎瓷飞溅!
  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转玄三术?”
  顾千城淡声:“是。”
  谢御恒又道:“娶绯儿为妻,也是为了转玄三术?”
  顾千城淡声:“是。”
  谢御恒压低声音:“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确定要这么做?”
  顾千城狠狠闭了一下眼:“……是。”
  谢御恒手攥成拳,额角青筋直跳。
  他活了这么大年纪,见识过无数,也经历过无数。可从没有过像今天这样,恼怒、悲愤得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忍着剧烈的耳鸣,冷声道:“顾千城,为什么一开始不表明自己的意图,而非要采用这种……方式?”
  顾千城低声:“转玄三术从不外传,若非采取这种手段,我学不到。”
  “那你讲明实情!或许我会出手救治!”
  “你也说了是或许。”顾千城淡笑一声,“你当我来此是毫无准备吗?我寻访了多久才来到这里,我查了多久的古籍才翻到关于你们的记录,谢氏一族从不出冽雪山谷,也绝不会对外人使用转玄三术。”
  “而且,这种术法的使用是有代价的。我想要救回一人,就必须杀掉另一个人。”
  “若你知道我想让你救一人的同时,再杀一人,你可还会出手?”
  谢御恒咬牙道:“可绯儿是无辜的。”
  顾千城叹息道:“我知道,所以我会善待她。”
  谢御恒僵住,片刻后,忽然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他看着顾千城,仿佛看见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摇头道:“你不了解绯儿。她看着娇气,实则性如钢铁,她不会跟你走的。”
  顾千城懒得和他再争辩,只觉眼前这老头子迂腐而愚蠢,难怪能养出谢雪绯这样窝囊又无知的笨姑娘。
  顾千城低声开口,很是笃定:“她爱我,我知道。”
  谢御恒被他气得心脏疼:“我女儿不会爱一个坏事做尽的死人。”
  话音落下,他抬手提起长刀:“顾千城,若早知你是这般别有用心之人,当初就该任你冻死在山谷之外!好,你既如此狼心狗肺,不择手段,我也不留你。不过与其让绯儿知道你的利用与算计而伤心欲绝,不如老夫亲手杀了你,还能保你个好名声。”
  顾千城被骂得脸色青白交错,却也不冲动行事,只抬眼道:“用不着族长如此替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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