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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所以顾淮才立刻就给她去了电话,将事情原原本本向她说明。
  家里酒店,是在他还没出生前,他父母就一步步磊起基点,一点点拓张的事业。
  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起落沉浮,但都挺了过来。
  只是十年前那场由m国骤然爆发,又迅速波及蔓延的金融危机,让这艘船经历了最大的风浪。
  跨行投资失误、同行业竞争、资金链压力、市场从上至下收入与消费信心的下降,都让整个酒店濒临清盘的边缘。
  于是他母亲铤而走险……踏错了一步。
  他怨不得任何人,也没资格怨。
  在家里为了公司搏得焦头烂
  额时,他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无虑无思地,过着无所顾惮的好日子。
  …………
  “现在的情况是,补缴这些年的税款和滞纳金,还有相应的罚款,就不会有刑事方面的处罚。”
  只是最早的、金额最大的那笔,少缴的税款,加上滞纳金和罚款,掏空公司的现金流,也不够补那个窟窿,还需要些时间筹款。
  家里此刻的现状,他自然不能任性地要求继续婚宴。
  “对不起阿鸢。”顾淮声音有些低微的哑,向她说,“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林鸢有片刻的怔愣。
  这事情实在来得太过突然,让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觉得有些不真实。
  等她回神,赶紧说:“没事,你别着急,请帖还没发出去,亲戚朋友也还没开始正式通知,我明天和我妈妈说一下,让她晚点再说。你先处理家里的事情。”
  顿了顿,又问,“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没事,”顾淮笑了声,温声安抚她,“我会和家里一块儿处理的。我也找朋友帮忙问下情况,你别担心。”
  -
  林鸢那晚接完电话后,就一直心神不宁。
  期间,顾淮和她的联系少了许多,连学校也请了长假。
  但还是每天会和她通话,说下近况。
  几天后,趁她周末,也和她见了一面,陪她一道吃了顿饭。
  俩人临分开前,林鸢肃起一本正经的脸,开玩笑似的逗他,同时,也是在不明言地表明立场:“顾老师,以后可不能节假日也任性赶客了。适当的时候,我还得检查下你的工资卡。”
  她看着他,微微停顿,弯起唇角,轻声道,“我还有些存款,我们以后,一起付首付,买个小房子,塞得进我们和顾小明它们就好。”
  如果现下的境况,需要他们家抵押资产去清偿,那以后,他们就一起更努力些。普通人的日子,她过了这么多年,也没什么不好的。
  顾淮眼眶蓦地一热,笑看着她,上前一步,低头,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紧紧拥住。
  短短几天,突如其来的压力、碰壁、挫败,在这一刻,仿佛消融进她温柔而有力的支撑与安抚里。
  “阿鸢,谢谢。”许久,顾淮微松开她,在她额头吻了下,扬笑,“别担心,还没到这么差的程度。”
  但林鸢怎么可能不担心。
  已经临近他们原定的婚期,事情似乎没有更好的进展,反而出了更麻烦的纰漏。
  她偶然间刷到一条本地消息——有人在某连锁酒店,长期包了间套房,聚众涉。黄。涉。毒。
  相关门店负责人,也因为监管问题,被带走配合调查。
  林鸢心跳一滞,本能地,想到了许久未出现的江随。
  不管是税务问题,还是酒店该有的监管没做到位,的确是一家企业本身的责任。
  但事情这样集中地出现……
  考虑没片刻,她将电话打给了李想。
  没有拐弯抹角,直说了来意。
  李想其实也猜得到她想问什么。
  “林鸢,”想了想,李想和她说,“我不是替他辩白,顾家税务的事,的确是江随的手笔。但说到底,也是顾家自己有问题。但后面的事……和他本人无关,他却也逃不开责任。”
  毕竟,自有那些喜欢听风闻味的落井下石,或上赶着邀功。
  “我看他已经走进死胡同了,我已经劝不住他。”李想有些无奈,重重出了口气,“你们从前关系那样好,有什么事,你劝劝他,他想明白了,总会听你的。”
  -
  顾淮没料到半个月的时间,事情还能急转直下到更坏的地步。
  因为一处酒店监管不力出事,起了链锁反应般,接连发生许多问题。
  有消防方面的,有酒店安全方面的,还有涉及到偷。拍这种事的。
  所有的一切,来得疾风骤雨。
  本来就吃紧的现金流,更是应对为艰。如果这段时间一切顺利,或许他们还能侥幸渡过这次难关,可如今,却是狼狈万状。
  顾玉鸣再一次把顾淮叫回家。
  客厅里,沙发上只留父子二人。
  “阿淮,爸爸从没要求过你什么,你喜欢什么,爱做什么,我和你妈妈,也从没反对过。”
  “但这个家,不是你妈妈一个人的责任。公司出了事,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错。是我没有花更多的精力来帮她一起打理,是我,也没有将你培养成合格的继承人。”
  顾玉鸣虽然对事业没什么野心,可好歹也在商场里沉浮了这些年。托两道关系,自然打听到了端倪。
  生意场上要好的朋友,有意无意地暗示:你们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你如果只是简单地,找个普通家庭的女孩子结婚,即便我们算不得多满意,也不会反对,也会支持。”顾玉鸣看着手侧沙发上,一言不发的儿子道,“但现在,不一样。这是爸爸妈妈一生的心血。”
  顾淮沉默地往沙发里靠了靠,仰起头。
  忍不住将胳膊抬起来,盖住眼睛。
  生平头一次,他开始后悔。
  后悔从前的人生,过得太舒服,太顺遂。
  他不是没有想过办法,辗转托平时的朋友打听消息,帮忙。
  让人评估他名下几套房产,急转,或抵押。
  可短短的十几天,才叫他明白,他这二十多年活得有多天真。天真到近乎可笑。
  那家消防出了问题的分店,甚至就是从前和他关系不错的一个“朋友”,带人去查的。
  “阿淮,你是大人了。享受了家庭的付出和支持,就要承担你该负的责任和义务。”顾玉鸣见他不言,郑重开口道。
  顾淮鼻腔一涩。
  “爸,我知道了。你……”他下意识闭上眼,盖住眸底热意,压着喉间沙哑,低声道,“给我些时间,我再想想办法。”
  后来的许多年,顾淮都会无数次不由地想,
  或许在他犹豫选择的那一秒钟,权衡天平的一刹那开始,他就注定要错过她了。
  -
  林鸢是在和李想通完电话的当晚,找到江随的。
  站在极乐游戏高耸的大厦楼下,林鸢看见身形颀长的男人,外套都未穿,行色匆匆地从大厅入口出来,脸上难掩着急与期待的模样。
  冷空气灌进鼻腔,林鸢呼吸都滞了瞬。
  终于走到她面前,江随反倒有些紧张起来,微平了下呼吸,他试探般,轻翘唇角,小声问:“阿鸢,你找我?”
  问完,见她穿得不多,下意识伸了下手,又有些笨拙不安地缩回,指指大厅,“冷吗?要去我办公室说吗?”
  林鸢无法避开面前的男人,自然看见他比先前更瘦削的轮廓。仿佛白衬衣下的肩骨都有些明显起来。
  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还有手心似乎至今未愈的伤口。
  林鸢摒开此刻难以形容的感觉,努力扬起笑,向他说:“不用进去,江随,我是有事想麻烦你。”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知道,顾爸爸顾妈妈是犯了错,但你能不能,高抬贵手,就事论事。麻烦你和你的朋友们,打声招呼……”
  男人脸上上一秒还轻扬的笑意,一瞬间僵在唇角。
  江随眼睛一下胀痛,眼睑浮起红痕,焦躁又茫然地打断她:“阿鸢,你为了他,来求我?”
  林鸢一顿。
  “你用对付别人的那一套,来对付我?”江随鼻腔都发酸,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怨愤,还是难受,死死看着她问,“到底是谁教你,这样低声下气,委曲求全的?”
  林鸢紧紧抿着唇,片刻,讨好地弯起笑,低声道:“江随,对不起,先前,是我态度不好,是我说错了话。你别生气。你能不能……能不能告诉我,”她咽了口,提着心跳,小心地问,“怎么样,你才能放手?”
  江随盯着她,濡湿灼烫在眸底一滚,额角连着太阳穴,疼得他每一瞬呼吸都仿佛擦在利刃上。
  又是叫他放手,又要叫他放手。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叫他放手。
  此刻的他,就像只被人扔进迷宫的小兽,走错了方向,妄图用额角,直接撞开那堵成为死路的高墙。
  可头破血流,依旧毫无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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