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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门优雅杀猪 第174节

  毁识海,废身份。
  林火认真想了下,这大概就是从今往后要将他变作凡人,从此曾经拥有的一切烟消云散,要让他吃一吃凡尘界的苦了。
  嗯,也好。父亲年纪大了,大约是受不住这等苦的。
  笑了笑,古生物研究阁少阁主垂下头。
  任由一缕发落至眼前,他看着自己废掉的双腿,问他:“肖哥,我还是不太明白,我做过什么让你这么恨我?”
  良久的沉默,半晌,肖官还是用那种他惯用的语气,四平八稳地道:“抱歉。”
  林火望着他。
  “渊海宗我要,古生物研究阁我也要。”
  ……
  整个处决的过程,南扶光去看了。
  在渊海宗的议事厅,她与鹿桑一左一右站在云上仙尊的身后。
  云天宗小师妹苍白着脸,平日里明媚的双眼黯淡无神,这些天在脑海中无数次重放龟龟从谢晦怀里跳出去的一幕……
  她也后悔的。
  她根本没想到那白化开明兽最先诞生于渊海宗,在所有的灵兽发狂的瞬间,它也避免不了地如中邪般往外冲。
  早知如此,她不该把龟龟交给谢晦抱。
  眼下,看着昔日渊海宗堂堂阁主,曾经对于寻常修士甚至懒得正眼相看,如今于仙盟派来的「翠鸟之巢」执法者手下挣扎如孩童,那上了年纪的脸褶子积满泪痕,金丹破碎时,天地震动,腥臭的海风混杂着血腥钻入鼻腔。
  整个议事厅除却惨叫,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出声音。
  鹿桑看得如此血腥场景只觉得腿软,当林灭浑身颤抖着高呼“我为渊海宗”,托着长长血迹爬行……
  她后退一步。
  「翠鸟之巢」那双手沾满鲜血的执法者走向林火,瘫倒在地林灭此时顾不得疼痛,见状大概猜到接下来会有如何场面,痛哭流涕高呼:“儿啊!!!”
  轮椅之上,林火满面麻木看了眼他一生骄傲却晚节不保的父亲,唇角抿起。
  最终安静地露出一个扭曲的笑。
  带有特殊腐蚀属性的铁钩刺入林火识海,“噗嗤”一声闷响,林火那原本就青白阴郁的脸瞬间变得毫无血色,然这平日习惯大呼小叫之人,却硬撑着只闷哼一声。
  鹿桑终于忍无可忍地转过了头。
  这时候她看见了身边站着的南扶光。
  从头至尾,云天宗大师姐连眉毛都不曾抖动一下,平静地看着古生物研究阁的高层一个个被执行审判——
  地上拖拽的血液,折射着冰冷光泽挂着碎肉的铁钩,面色苍白、气若游丝的林火……
  好像都跟她不太有关系。
  ……
  下午的时候,见阳数日的天又变得灰蒙蒙,阴沉沉的,很快就飘起了鹅毛大雪。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这雪一下就是一天一夜。
  第二天醒来时南扶光听闻昨夜渊海宗宗主命星陨落,原本炼器阁少阁主肖官继位,上任宗主之位,一并接收古生物研究阁后续整改,收拾烂摊子。
  继任仪式邀请了许多当日在洗尘宴中受惊修士,包括南扶光在内。
  这些天发生什么事大家都知道,也心知肚明若不是云天宗施压这林家父子不一定落到今日这般野狗不如田地……
  她恨渊海宗,恨得要多深有多深。
  面对云天宗大师姐可能会降下的滔天震怒,前来传话的弟子头也不敢抬。
  没想到等了许久,只等来云天宗大师姐一句:“知道了。”
  走出房门,他深呼吸一口气,颇有劫后余生之感。
  ……
  南扶光未耽误许久,看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前往渊海宗,此时虽为辰时但乌云黑压压的,阴天,撑起一把伞她跨出门槛。
  打从街边经过,这般大雪天并未影响商业街的热闹。
  只是大街上的气氛到底是变了。
  凡人大约也是听见了一些风声,“修士洗脑我们哩”“要将凡人变作供养他们的那棵树的养分”之类的话……
  牛马不是不能当牛马。
  但搞劳务诈骗还是不行的,否则年底哪来那么多拿着砍刀的农务工向地主老爷讨薪说法?
  云天宗大师姐一袭白色道袍几乎与这天地间混作一体,走过商业街时总感觉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比往日多一些……
  当她经过一家卖糖葫芦的摊,摊主的吆喝声就没了。
  几个身着棉袄的孩童手中捧着热腾腾的肉包子,追打笑闹从她身边经过,此时一个孩童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嗲着声音道“姐姐对不起”,南扶光刚道一声“没关系”,小屁孩抬头看了她一眼,脸色就变了。
  “是臭道士!臭道士要吃我!”
  他尖叫一声跑开。
  尖叫声在五六个小屁孩中此起彼伏,连带着商业街的摊贩都开始警惕地盯着南扶光就好像她下一瞬真的会张开血盆大口吃人。
  举着油纸伞站在原地,南扶光木然地接受着半条街的洗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往日这街道上来来往往的渊海宗弟子今日几乎不可见……
  那日她逛的那家打着渊海宗旗号的铁铺也大门紧闭。
  南扶光又往前走了几步,大约是数个拐角她又听见那群小屁孩的笑闹。
  这一次他们在无人问津的角落围着墙角跟一个突兀的凸起,那似乎是一个人,凌乱的头发与肮脏的衣服,衣服是寻常材质的道袍,若非有一定修为的修士根本无法御寒,那人脑袋死死埋在膝盖下,这会儿在他跟前,那个尖叫着要被南扶光吃掉的胖小子正拉着裤衩对他呲尿。
  寒冬中小孩淡黄色的液体冒出阵阵白眼。
  他们干完这事儿,歪着脑袋看着毫无反应的那一团人,最开始满脸警惕,等确认他不会有任何反抗,转身欢呼着一拥而散。
  街角一下安静下来,唯有寒风凛冽之音穿堂而过。
  缓步至墙根,手中的油纸伞不曾倾斜,她低下头,看着大雪中身着单薄麻布衣缩成一团,几乎要被白雪掩埋的人。
  她没说话,然而那颤抖着的人却像是认出了她的长靴,那张青白狼狈的脸从膝盖中抬起,双唇起皮,眼皮发红发肿,饥饿与渴让他喉咙紧绷,几乎说不出话。
  林火对视上云天宗大师姐的眼,无声冲她笑了笑。
  其实南扶光有一瞬间的恍然。
  毫无来由地,她想起了初至云天宗那日,渊海宗古生物研究阁少阁主出现在她房门外——
  也是这样坐在轮椅上笑着仰望她。
  他向她邀功问她是否喜欢他特地给她安排的住处;
  给她递上一把寻常修士一辈子不一定能看上一眼的仙器;
  得意地告诉她,若他有朝一日能够站起来的话,古生物研究阁便能参透长生不老的话题。
  那时候她想,哪来的白痴二世祖。
  现在她也是这么想的。
  “别这么看我啊。”脚下,白痴二世祖缓缓道,“怪他娘狼狈的。”
  嗓音嘶哑得可怕。
  云天宗大师姐没理他,似跟他多说一句话都觉得多余,半晌,只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把剑鞘,黑色刀鞘铭刻梵文,其中又以翠鸟鲜蓝鸟羽点缀……
  精巧金贵。
  是上一次在裁缝铺林火大大咧咧拍在柜台上的那把。
  “还你。”
  南扶光道。
  林火看着扔在自己面前的那柄剑鞘,如今里面还配了把渊海宗的铸铁剑成完整一套,雪花飘落在剑鞘凹凸不平刻纹上,又消融潮湿了翠鸟之羽,变作碧蓝。
  林火短暂嗤笑,南扶光毫无反应,像是知道他为何而笑,也像是根本不在乎这件事。
  他抬起头对她说:“你比我想象中心软。”
  南扶光没有回答,她转身离开这一隅寂静街角,少女剑修腰间空空如也,她已有数日不再佩剑。
  这一天,当肖官转身,衣冠整洁于宗主之位落座。
  在祠堂某个角落里,刚刚撤下还未来得及扔掉的星盘之上,上一任古生物研究阁少阁主林火的命星微妙闪烁,灰败,最终陨落。
  ……
  眼观肖官继任渊海宗宗主仪式结束,不用再去「翠鸟之巢」临时办事处蹲点,南扶光难得没了去处,又不想闲下来,就拎了把剑去练剑。
  剑不是青光剑,她现在看不得那把剑一分一毫,她随意在路上拦了个渊海宗弟子借了把铸铁剑,那弟子大概是万万没想到云天宗大师姐会主动跟自己搭话,瞪大眼看上去惊呆了,把剑给她后,跑得比兔子还快。
  南扶光去了演武台。
  从基础剑法练起,一招一式,就像是强迫症一般,哪怕是一套下来一百多套的剑法,她脚摆错一个走位,也重新练一遍。
  男人找到她的时候,便看见一袭白色道袍少女剑修御剑乘风,如一只白鸽于鹅毛大雪纷飞间腾空而起,溅起雪尘如幕——
  剑气将她长发吹拂凌乱,她目光沉定,衣袍翻飞,头顶是逐渐分割开来的空间,无数把燃烧着烈焰的光剑无声出现在头顶。
  谁也不知道南扶光是如何越级以金丹期剑修练得本该化仙期才有可能开始练习的“无尽焚天剑阵”……
  这事连宴几安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随意以“或许南扶光真为剑修天才”“精神力压力过大仙迹降临”之类的猜测不了了之。
  远远看了看那气势宏伟的剑阵,男人却不见半丝避让之意,他甚至起了玩心,弯腰随意在身边捡起一枚石子,瞄准她的方向扔过去。
  石子力道精准。
  却未得近她身分毫——
  剑阵发动,数把光剑从天掉落,蹿起精粹烈焰,瞬间吞噬投来的石子!
  利剑破空之音中,她转过身,目光凌厉。
  演武台下男人笑吟吟地仰着头,望着她。
  剑风凌空,她力道丝毫未收,执剑攻来,铺面刺来的剑上有火焰如爆发的烈焰灼气,暴躁急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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