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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四嫁 第36节

  也没有什么,她阿娘素来是个脾气极好的人,从前和阿爹一起生活了十来年,祁云渺也没见他们真正争吵过几次。
  而她阿爹也总是喜欢哄人的,他们两人相处在一块儿,便是无论如何,也吵不起来嘴。
  这回,祁云渺被裴则拉在门外,怔怔看着屋内的阿娘同裴荀。
  怀王?
  自从上回阿娘告诉了祁云渺关于她爹死亡的真相之后,一听到这两个字,祁云渺便有些精神相对紧张。
  她不知道,阿娘口中是捅出了怀王的什么事情。
  她眼睁睁地看着裴荀在沈若竹的话音落下之后,深吸了一口气。
  紧接着,屋内的气氛陡然就变了。
  祁云渺还是想要进屋去,走到自家阿娘的身边,又不想,这回都不等裴荀朝着他们多看一眼,也不等裴则再拦她,刹那间,便有人上前来,将她和裴则双双请到了别的地方去。
  不管去哪里都好,总之,他们不许再继续待在前厅外面。
  祁云渺头一次遭遇到了这般的阵仗,有些措不及防,眼睁睁地看着前厅平日里总是敞着的大门在自己的面前一扇扇合上,祁云渺只能拉紧了裴则的衣摆,问:“阿兄,这是怎么了?”
  裴则低头看一眼祁云渺。
  他和祁云渺同时回来的,要他精准地去算裴荀和沈若竹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定也是不知道的。
  但是根据适才俩人之间的态度以及沈若竹的那句话,裴则觉得,自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虽然他近来一直在国子监中念书或是忙着马球赛的事情,
  但是自昨日开始,裴则耳中的确多了一些关于怀王的传闻。
  在江南的金陵以及扬州一带,前几日发现了一个私铸兵器的暗库。
  虽然朝廷并不阻止民间自己打造各类兵器用具,但是军中所用的兵器,素来是有自己的一套制度。
  而这回在金陵以及扬州一带发现的这个兵器库,铸造出来的兵器成色,几乎与军中所用别无二致。
  那便意味着,如今朝廷所用的兵器,没有人能保证,一定是朝廷自己锻造的,这背地里,必定关系着一个极大的地下买卖。
  而对于上位者而言,民间出现了这么大的兵器库,地下买卖事小,更为紧要的,是既然兵器都出现了,那兵呢?
  谁知道有没有还在背地里,私自囤着兵。
  而这些事情的幕后指使者,一桩桩一件件,几乎都明确指向了怀王。
  由于事情尚不曾落实,所以这些事情,裴则原本只当个故事听。
  即便是落实了,什么怀王宁王的,皇帝年迈,龙生九子,必有一番争斗,他如今尚未入仕,不管是哪个人上位,左不过和他没什么关系。
  但如今他却有些想明白了。
  裴荀前阵子和沈若竹刚从江南回来。
  而那兵器暗库就在金陵扬州一带。
  ……
  他原本只是扫一眼祁云渺,在想明白了一切之后,便忍不住有些定定地看着祁云渺。
  祁云渺被裴则看得心底里发慌。
  她抱紧裴则今日送给自己的砚台同狼毫,问:“阿兄,你为何这般看我?”
  “你和你母亲,可同怀王有过过节?”裴则问道。
  “怀王?”祁云渺眼珠子稍稍一转,自然便是想起了阿娘曾经告诉过自己的事情。
  但是那些事情,是可以和裴则告诉的吗?祁云渺果断摇了摇头,道:“没有!”
  “当真?”裴则挑眉,又问了一遍。
  “当真!”
  祁云渺举起手来发誓,明明不擅长撒谎,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她睁着自己浑圆的眼睛,就是表现得比任何人都要无辜。
  裴则冷笑一声。
  却到底还是没信祁云渺一个字。
  怀王如今算是皇帝最为看中的皇子,知父莫若子,他了解裴荀的性格,身为皇帝心腹,他可以将怀王之事暗地里告诉给皇帝,但是不曾受到皇帝的授意,他是绝对不会将事情如此大张旗鼓地吆喝出来。
  如今看沈若竹的态度,想来事情是她捅出去的无疑。
  而此番检举怀王一事,是由定国公府和慧王一道站出来的。
  若非是恨毒了此人,他不信沈若竹会把事情捅给定国公府。
  毕竟祁云渺在京郊受过的委屈,沈若竹没道理不知道。
  —
  前厅里,大门合上,裴荀焦头烂额,怔怔地面对着自己新婚不足一年的夫人。
  怀王事发突然,从昨日到今日,他其实也就是怀疑一下沈若竹,在沈若竹亲口承认之前,他甚至都想,或许只是恰好慧王和定国公府也发现了此事。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过,沈若竹会如此坦荡地在自己的面前承认此事。
  “夫人……夫人究竟是为何?”裴荀不解地问道。
  “我不是同夫人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可泄露此事,此事事关紧要……”
  “因为我想要怀王死。”
  裴荀情绪万千,沈若竹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将他轻而易举地钉在原地。
  “夫人,夫人说什么?”裴荀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想要怀王死。”沈若竹铿锵有力、神情无比坚定地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裴荀急得立马上前去捂住她的嘴。
  他的瞳孔放大,成亲数月,裴荀觉得,自己当是已经差不多了解了自己的新夫人。
  但是沈若竹如今脱口而出,叫他的神态陌生,便好似今日才是第一次真正认识沈若竹一般。
  “夫人缘故如此说道?”裴荀惊道。
  沈若竹看着裴荀。
  前几日宁王给他写信,邀他去府上做客,裴荀没去,她便知道,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瞒着裴荀这些事情了。
  沈若竹从未如此感激过裴荀的决定,他不去宁王的府上做客,也是给了她机会,叫她能亲口对他说出自己的那些事情。
  只见她施施然从座椅当中起身,先朝着裴荀作揖行礼。
  沈若竹今日穿了一身淡竹色的对襟直领长衫,或许是她的名字间便有竹字,她总是喜欢穿一些偏绿意的衣裳。
  而她也的确很适合这股颜色的衣裳,绿意不仅代表着春生,代表着希望,而且也时常被人赋予着坚韧与高洁,与她的气质相配。
  裴荀大为不解,见她屈膝,赶忙去搀扶起人。
  “夫人这是做什么?”即便知晓了沈若竹做你的事情,但他到底对她还是温和的。
  可是沈若竹看着他,眸光中除却愧疚,别无其它情绪。
  “相爷……”沈若竹张口,眸中便有流光涌动。
  裴荀彷徨地看着她,多年来的处事叫他知晓,沈若竹如今这般,只怕是有要紧事要说。
  忽而的,裴荀有些退却。
  他道:“夫人先别开口!”
  “相爷!”但沈若竹早做好了今日与他坦白一切的打算,她怎会因为裴荀一句不开口,便真什么都不说。
  “相爷都猜到了,不是吗?”她上前一步,逼问道。
  裴荀震惊地看着眼前人。
  不,他并不觉得自己猜到了。
  他猜到的那些是什么?怎么可能?说一千道一万,沈若竹也没有理由同怀王有过节,他定是想多了、听茬了……
  “我的夫君,祁琮年,便是死于怀王之手。”可他越是不愿意承认,沈若竹便越是要一字一顿,强调在他的面前。
  终于,裴荀大喝一声,道:“够了!”
  “夫人如今说这些,是要做什么?夫君?我如今才是你的夫君!”
  “你如今是我的夫君!可是他也是!”沈若竹激动道,“相爷,我知道,我对不住您,我利用了您,怀王一事,的确是我捅给郑家连同慧王的,我想要他死,想要他就地消失,杀人偿命……”
  “那你也该同我商量再做决断,而不是如此儿戏!”裴荀满脸涨红,怒道。
  “我若同相爷说了实话,相爷真会愿意帮我吗!”沈若竹问道。
  裴荀便不说话了。
  怀王是根难啃的硬骨头,要拉他下马,需要耗费的精力,可想而知,而祁琮年不过是沈若竹死去的前夫,区区猎户……
  沈若竹便笑了。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裴荀的答案。
  所以她一开始便没想过事成之前要告诉裴荀事实。
  在得知裴荀并不打算将此番怀王的事情闹大之后,沈若竹便自己去找了定国公府。
  皇帝年迈,定国公府的郑贵妃,膝下慧王,同怀王素来争储君之位争得最是水深火热。
  她要郑家将怀王的事情闹大,闹得越来越大,闹到百官们全都知晓,就连皇帝也庇护不住他,那才好。
  裴荀得知她的想法后,只问道:“夫人想得简单,若是此番不能一招致命,夫人可知,待猛虎反应过来之后,扑向你的会是如何尖利的獠牙!”
  “那便让他扑过来!”沈若竹尖利的嘴脸,顷刻间变得再也不同寻常。
  裴荀看得呆了。
  “我不怕他,只要他能偿命,我做什么都行!”
  “夫人……”
  裴荀如何见过这般的沈若竹。
  他摇头,仿佛是在不敢相信,自己面前从来温婉小意的女人,也会有如此疾言厉色的一面。
  须臾,裴荀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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