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孙捡恩:“她是孤儿。”
  她在扬草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怎么找。
  安璐:“亲戚呢?”
  孙捡恩:“也不清楚。”
  安璐也发现孙捡恩能依靠的只有崔蔓介绍的石雕师傅。
  孙捡恩虽然在学校爱答不理人,直觉还是准的,以前老师抽测她也很灵验。
  从玄学的角度,安璐相信她的判断。
  “算了,你不是全权委托给卢师傅吗?她是本地人,让她找找。”
  卢椋中途喝水的时候看了眼时间,到饭点了,孙捡恩还在里面坐着。
  看得出她的仪态都是练过的,不像卢椋没个正行。
  也不知道她在和谁打电话,好像放松许多。
  总不能一个朋友都没有吧,卢椋拿起手机从微信里找了个人,打了个电话过去。
  “是我,帮我查个墓吧。”
  “都是墓了,那当然人死了,死好多年。”
  卢椋甩了甩手,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她习惯中途拉伸,从孙捡恩的角度看,卢椋又像一只舒展的猫科动物。
  连甩手套都……
  孙捡恩脑子里忽然冒出安璐那句别有风味。
  她深深地闭上了眼。
  “名字……”
  卢椋想了想:“孙飘萍。”
  “不是三点水的漂。”
  扬草的公墓很多,如今也数字化管理。
  她的朋友甘澜澜正好今年入职这样的公司,也算和卢椋成了半个同行。
  在这之前也有外乡人回来祭拜,拨打热线询问亲人墓碑具体位置,这业务都算基础的了。
  对方没有多问什么,挂断之前,卢椋问:“蓝迁这两天忙吗?”
  “不忙,她休息呢。”
  甘澜澜和蓝迁是卢椋的同学,上学那会就谈上了。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一个上班,一个开店,好像一辈子也能这么过下去。
  卢椋哦了一声,“你让她帮我送个人兜兜风,工资我给她日结,怎么样?”
  甘澜澜:“男的女的?”
  卢椋:“女的,我客户,我这边走不开,她要在扬草转转。”
  “就是我让你找的这个人的女儿,外地回来的。”
  甘澜澜和卢椋认识多年,多少明白卢椋的处事风格。
  她办事周到,年纪大的客户回头也很多。
  她问:“又是喜欢你的富婆?”
  卢椋笑了:“是富婆,但才二十岁,人家还上学呢。”
  她手指敲着桌子,看了眼自己还有三分之二没完成的功德碑,“你当她是大学生采风,蓝迁不是开车很老到吗?就当给你赚咖啡钱了。”
  甘澜澜嗅出了几分猫腻的味道,忍着没调侃,“行,我等会儿到家吃饭和她说。”
  卢椋:“别忘了查人啊。”
  甘澜澜:“知道了。”
  孙捡恩和安璐聊完天后待在卢椋棚内的小屋发呆。
  看得出这个小屋更像室内工作室,地上还有不少打印出来的超大开图纸。
  画册也有不少艺术相关,或许也有卢椋的专业相关。
  孙捡恩甚至在桌上看到了卢椋参加某工艺展会的工牌,柜子上的合照更贴近她本人。
  还有摆放的大大小小的小型石刻。
  另一张桌上还有雕了一半的石雕头像。
  如果是半夜过来,挺惊悚的,但现在是白天,孙捡恩看得很专注。
  卢椋过来的时候敲了敲门,“吃饭去吗?”
  孙捡恩这才回神,但要藏住手上的相册来不及了。
  卢椋:“没事,你看吧。”
  “里边不少拍立得,之前参加培训的拍的。”
  孙捡恩问:“你就是墓碑专业的吗?”
  卢椋摇头,“当然不是,哪有这个专业。”
  她习惯工作的时候戴帽子,鸭舌帽一摘,头发就有几分乱。
  女人手长脚长,和孙捡恩的纤瘦不一样,她的有力从手背就看得出,只是穿上衣服还能笼统归到瘦子那一类去。
  “毕业大部分就失业的专业,上学……只要是手工都学。”
  她催促孙捡恩去吃饭,“奶奶做好饭了,我们快走,不然她会喷火。”
  孙捡恩被她推到外边,问:“什么都学?”
  卢椋点头,“金工、木工、皮具之类的……陶艺也有,喜欢做手工的人学学挺好玩的。”
  孙捡恩又问:“你是为了家里学的吗?”
  卢椋:“那当然不是,我最开始想做陶的。”
  她笑起来眼睛眯起一条缝,无边的笑意从眼尾晕染,这么大的场地就她们两个人,笑声似乎也回荡,给孙捡恩一种世界安静的错觉。
  “我以前还说再不努力就要继承家业了。”
  她已经能以玩笑的口吻说起父母的离世了,“没想到爸妈走得这么突然。”
  孙捡恩脚步一顿,“对不起。”
  她垂头露出的脖颈洁白如玉,更像卢椋选修过一阵的玉雕,美得令人想要抚摸。
  卢椋抿了抿唇,“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不是妈妈也不在了?”
  孙捡恩:“不一样。”
  她还杵在原地,卢椋走出两步,“那难道还要给我三叩九拜啊,别这样,你是客户。”
  女人手指拎着帽子,“我要去换衣服,你去外边等我吧。”
  孙捡恩还站着。
  卢椋:“为什么不走了?”
  她又开了句玩笑,“难道要我像拔一棵树那样把你拔走吗?”
  孙捡恩忽然抬眼,“可以吗?”
  卢椋:“你还真这么想啊?”
  孙捡恩定定看了她半天,“除去练舞,没人这么抱过我。”
  她是比卢椋小,但二十岁也不算很小。
  卢椋有种自己被赖上的无可奈何。
  她向来心软,就算孙捡恩不长这么漂亮,这后半句话也很令人动容。
  更何况卢椋搜索过她糟糕的身世。
  奇怪的人。
  矛盾的漂亮和矛盾的气质。
  疏离又小心翼翼。
  她想试探什么?
  卢椋实在没什么可以失去的。
  她不过是一个普通小县城的小老板,很难想象自己有什么杀猪盘所图的。
  卢椋:“我身上都是灰。”
  孙捡恩知道她答应了,“撒我身上也没关系。”
  卢椋懒得和她掰扯胡乱用词,她还真的像拔起一棵树那样,拔起杵在原地的孙捡恩。
  几秒之后石雕师傅换了一只手,丝毫不费力地把人背起,跨过厂棚和土地连接的那块不知道哪里捡来的减速带。
  路过一大片的紫花地丁,把人送到了隔壁的车里。
  她关上车门,对孙捡恩说:“等我几分钟。”
  等她转身走远,孙捡恩才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石灰扬起,像是熄灭的星屑,这个瞬间车厢都变成了银河。
  她的心依然寂静,呼吸却有几分急促。
  她想:好短暂。
  第11章 第十一块碑
  卢椋带孙捡恩去奶奶家吃饭。
  早上下过一场雨后天气阴沉沉的,车开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这也是火车经过的村子,孙捡恩坐车的时候先见到这个村子的风车,再看到石雕厂的神像。
  卢椋的爷爷奶奶住在老房子里。
  房子翻新过,隔壁还有几栋新建的农村自建房。
  门口好大的水池,可以看到自由的家养鸡来回走动。
  卢椋带着孙捡恩回家,隔壁站在洗菜池前洗菜的邻居问:“小卢啊,带朋友回家吃饭了?”
  邻居也都是几十年的邻居。
  卢椋当年出柜出得被亲妈追得到处跑,半个村子都知道。
  大家尤为关注她带回来的女孩。
  孙捡恩个高纤瘦,皮肤又很白,站在卢椋身后安安静静的,倒也没那种热恋的氛围。
  卢椋:“是啊,也是客户,馋我奶奶炖汤呢。”
  她大大方方带孙捡恩进去,不忘伸手拿走她身上刚才落下的叶片。
  老房子分好几个部分,进去就是厨房。
  今天爷爷奶奶都在,瞧见白净的小姑娘,问孙捡恩要不要喝饮料。
  卢椋:“她不喝。”
  孙捡恩问:“有什么?”
  卢椋低声说:“亲戚送的李子园,给你热着喝,你喝吗?”
  她生怕奶奶听见,是凑在孙捡恩边上说的,声音压低到极致,呼吸都洒在孙捡恩的耳廓。
  明明隔着披发,孙捡恩耳朵都着火了。
  她完全不知道卢椋说了什么,机械式点头。
  卢椋给她热了一瓶草莓味的,又对奶奶说:“您坐着吃饭就好了,我去盛饭。”
  她想起了什么,问孙捡恩,“昨天给你订的餐怎么样?”
  孙捡恩:“挺干净的。”
  卢椋又问:“吃完了吗?”
  孙捡恩摇头,“太多了。”
  基于这点判断,卢椋给孙捡恩盛了半碗饭,“吃不下也不用勉强,还有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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