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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萍姐跟着对方指令走,将下头照着灯的手换到台面上,“年轻就是好,敢想敢做的。”
  小徐抿着嘴笑。
  杨梦一全程作背景板,也不怎么加入对话,只握着手机在一边安静地玩。
  两个微信号轮流看了个遍。
  她点进工作号的朋友圈里,刷新过后一条条往下滑。
  忽然,她的手顿住了,点开一张照片后,两指撑开,放大到可以将这项集体合照里的脸看清,划到了最右边。
  杨梦一蹙着眉,眼里* 闪过惊讶,这不是苏连慧吗?
  尽管照片上的人妆容厚重,配上一头大波浪,与学校里的她风格截然不同,但大家同住了三年,杨梦一对这五官,尤其是那暗藏着不屑却又装作无辜的双眼印象深刻。
  迟疑着,她打开另一个微信号,点进苏连慧的朋友圈里。
  她前两天才发了一条朋友圈,照片上白皙的手腕上套着一个玫瑰金色的细手镯,配文「听说t家首饰能克上司」。
  杨梦一对奢侈品不了解,但她对那些杂志上常见的款式还是略有印象的,更何况她似乎曾在加维手上看到过类似的镯子,只是更粗些。
  这手镯大概是什么奢侈品。
  前后反差太过割裂,以至于杨梦一难得地怀疑自己是否认错人了。
  但几经确认,她也只是越发笃定,同时,她的惊讶也在这一遍遍的确认中逐渐消退。
  她对苏连慧没有好奇心,不过是一个无关重要的过客罢了。
  杨梦一将这极具分量的八卦轻轻掀过,看起了下学期专八的相关事宜。
  一个多小时的美甲,饶是有小徐一直说话作陪,依然把萍姐累得够呛,只觉得腚都疼了。
  见状,小徐扑哧一声笑出来,“姐,你这都算快的了,有些要做构建或者图案特别复杂的,没有三个小时是下不来的。我给人做过最久的美甲是四个半小时的。”
  听到这,萍姐一向淡定的表情都有点绷不住,“那你们美甲师得多累啊。”:
  小徐正笑着呢,闻言也是微微一愣,感动道:“还是第一次有人听到这个会下意识问我们累不累的。姐,你人真好。”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萍姐敛了神情,倒也不是不高兴,只是不知道如何反应。
  年轻一代人对于情感的表达越发直白,她总说自己不老,也不肯认老,但现实摆在眼前,她跟这一代孩子中间隔着沟壑。
  不过她也没有什么伤感之意,只是感慨罢了。
  “好了姐,你看一下有哪里不满意的。”小徐的话打断了萍姐的感慨。
  她展开手指,望着指甲上的金粉色,良久,一动也不动。
  坐在不远处的杨梦一一直分神留意着美甲这,听到小徐的声音,她也看向萍姐。
  只见萍姐似是陷入了回忆,神色蓦然变得温柔,像风吹过纱帘飘起的摆。
  “姐?”小徐喊得小心翼翼。
  “嗯——”萍姐有些迟钝地转过视线,但很快又清醒过来,“嗯,挺好的,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得到客人的认同,小徐的高兴言溢于表,嘴巴都要咧上天了,“您喜欢就好。”
  杨梦一这才站起身来,走到萍姐旁边,对着小徐道:“怎么付款?扫桌面上的二维码还是直接转给你?”
  小徐忙掏出桌底下的手机,“直接扫我就好,一百八。”
  杨梦一在手机上点了几下,钱就过去了。
  跟小徐说了声新年快乐,两人便推开门,往家的方向走。
  此时天已黑透,偶尔还能听到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连串烟花的闷响。
  第71章 罗颂起床时,屋子里已经满是卤水的香甜气味了,但这会儿还不到十一点。
  天气冷, 两人不约而同加快了步伐,七八分钟的时间就到家了。
  “把粥热了当晚饭,简单吃吃。”萍姐说着, 进了厨房。
  杨梦一也没闲着,洗了个手后, 将阳台晾干的衣服收回来, 叠好放好。
  家务都是越做越多的, 因为总会做着做着就发现那哪儿有些脏,哪哪儿又有些乱。
  将萍姐的衣服放到她床上后, 她又返回了阳台。
  阳台只一个小灯泡照明, 圆圆胖胖的透明玻璃里, 有细细短短的金属丝线缠绕着,发出耀眼的黄光。
  杨梦一将防盗网上的几盆绿植挪开,将底下的四五个接水盘摞在一起,拿到卫生间里刷洗。
  盘子上除了混着泥土的黄水渍, 还有一层厚厚的灰,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清洗过它了。
  灰尘用布揩洗几下就没了, 但其他污渍很顽固, 杨梦一拿了个旧牙刷,狠狠刷了好一会儿才使它们光亮如新。
  她将洗净的盘子又放回原位,把花盆放上去前,也用抹布仔细抹掉瓷面上的灰。
  待都做完后,一盆芦荟两盆多肉和那不知名的花,就像穿上新衣的胖小孩, 灯照在上头有种抹了油的光感。
  昨晚这一切, 萍姐也把粥热好了,杨梦一洗洗手, 就上桌吃饭去了。
  粥里新加了胡椒粉,热腾腾地烘出诱人的香气,杨梦一喝了小半碗后,鼻头上就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了。
  “明天还有什么安排吗?”她问。
  萍姐头也不抬,“都做完了,就等过年吧。”
  杨梦一嗯一声。
  饭后,杨梦一自觉承包刷碗的活,萍姐则下楼散步消食去。
  将最后一个盘子放进消毒柜里时,萍姐还没回来,杨梦一想了想,拿着睡衣进了浴室。
  楼下,萍姐沿着小路走得缓慢,一边走一边回想着,刚来这时,旁边的这些店铺都是什么样的。
  这家是榨油的,里头有一台会发出轰响的大机器;那家是卖炸货的,他家炸油果特别好吃;那边那家是士多店,夫妻俩信基督教,进门就能看到一幅巨大的耶稣受难图;再往里走,有一家店是专门供人打长途电话的,店里有七八台红色座机,一分钟八毛钱,每次拿起话筒都能闻到一股馊臭的口水味。
  萍姐想着、走着,觉得自己好像走回了二十年前,只是冷风扑面时,她就会打个寒颤清醒过来,茫然又失落地环顾四周,并想起来男人已经去世很久了。
  她停下脚步时,恰好站在了路灯下,一人一影,是说不出的寂寥。
  萍姐朝着路灯抬手,张开五指,眼神在指甲上流连。
  男人很喜欢送她手套,丝绸的、绒布的、皮革的,一双接一双。
  有一双蕾丝手套,长至手肘,是象牙白色,从手腕侧边有花纹一路延伸到肘弯处,繁复而精细。
  萍姐瞧着指甲盖上的金粉,像那双手套上缀着的小金珠。
  男人对她的手似乎有种别样的沉迷,特别喜欢她红艳的指尖掩在一层薄薄的布料下,说有种欲拒还迎的魅惑。
  每每动情时,她都发了狠一样抓他的背,留下一道道抓痕。
  事后,他会对着镜子看自己红痕交错的脊背,喊仍赖在床上的她小野猫。
  这些流金岁月都已经远去,就和记忆中的人一样,她其实开始渐渐忘记他的容貌了,这让她感到害怕。
  极偶尔地,她会夜半惊醒,拼命地逼迫自己回想他吊儿郎当说话的样子,回想他拖长的尾音。
  幻想着只要住在他曾住过的屋檐下,两人间便还绑着一缕线,等到了下面,她就能找到他了。
  萍姐在路旁静静地站着,寒冷包拢着她,等她回过神来时,脸颊已经冻得有些僵硬了。
  她搓搓脸,抱着手臂,往家的方向走去。
  萍姐进门时,杨梦一穿着睡衣,正窝在沙发一角。
  她回过头来,见萍姐冻得鼻头通红,赶忙让她去冲个热水澡,“洗完澡出来,正好可以开始看电视剧了。明天就没得看了,只能看春晚。”
  萍姐点点头,依言拿着睡衣进去浴室里,不一会儿就听到里头传出水落在地板上的沙沙声。
  杨梦一低头继续跟罗颂聊天。
  11:你们家年三十一般都做些什么?
  law:傍晚的时候就把澡洗了,要用碌柚叶水洗澡洗头,然后穿新衣。
  law:五六点就吃年夜饭,收红包,晚上一起看电视,按道理来说是要守夜的,但我们家只把灯都开一夜,就算是守了。
  11:看春晚吗
  law:【挠头.jpg】不是,看tvb
  11:那你今年买新衣服了吗?
  电话那头的罗颂失笑出声:早过了会特意买新衣服的年龄,换双新袜子就算数了。随后又反问杨梦一明天有什么安排。
  11:【思考.jpg】好像也没有,跟平时也没什么区别。
  两人的聊天内容看起来波澜不惊,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但越是这样没有营养的对话,她们对对方的了解反而日渐深入。
  喜好和习惯,都是在这些字句中不经意透露出去的。
  萍姐从浴室里出来时,带着一身水汽,与屋外的冷空气一撞,激得她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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