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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可今天,在挚交老友面前,她终于不得不承认一切。
  可即便不承认又能怎样呢,她甚至连杨梦一在哪儿都不知道。
  天远地大,她找不到她了。
  黄粱一梦,就此醒来。
  第201章 惨惨罗颂
  后来, 当罗颂终于和秦珍羽见面时,她才知道这场悲痛与折磨究竟持续了多长时间。
  罗颂脸上的笑容难掩憔悴,她望着, 几乎要哭出来,甚至忍不住迁怒于无影无踪的杨梦一, 以及此时对她们的分手一无所知的宋文丽和罗志远。
  她无法想象罗颂是怎么熬过这几个月的, 只红着眼给了她一个很大的拥抱。
  但她不知道的是, 这其实是一场再没停过的雨。
  伤口反复溃烂,阴天时疼痛难忍, 只是绵密痛感持续久了, 罗颂也习以为常, 有时甚至会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一道口。
  只是有一次坐在地铁里,面无表情的她忽然垂下头,良久后对旁边的人说, 你可以抱抱我吗。
  在那一刻,她只是非常非常想念杨梦一。
  所有人对她们分开的消息都很惊讶, 宋文丽和罗志远也不例外。
  宋文丽是很久以后才意识到胜利的到来, 但战役旷日持久,以至于她乍听闻这消息时还反应不过来。
  没有鲜花掌声和夹道欢迎,罗颂在很寻常的一个傍晚,在饭桌上,将她期冀已久的胜利捧到她面前。
  结局的揭幕是由宋文丽的一句冷嘲热讽开始的。
  望着罗颂瘦削的身子,她忍了又忍, 还是没忍住嗤笑:“瘦成这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虐待你,你们平时是连饭都不会自己做吗?”
  罗颂夹菜的动作一顿, 片刻后收回筷子,将口中的食物细细咀嚼吞下后,才抬眼看着自己的妈妈。
  “是我,没有我们。”她的眼皮颤了颤,“我一个人住,她走了。”
  这个消息无异于鱼雷,炸得方圆几里轰鸣不止,但对于捕鱼者而言,也意味着颇丰的收获。
  别说宋文丽了,就连罗志远也忘了动作,两人对视一眼,复又将目光投在罗颂身上。
  但罗颂很平静,就像曾经为了悖德之恋苦苦相争的人不是她一样,倒叫夫妻俩一时没了话。
  这顿饭在沉默中结束,罗颂循例包圆了洗碗的活。
  罗志远和宋文丽一直分神注意着她,但在她从厨房里走出来的瞬间,又不约而同移开视线,装作电视节目有多吸引人一样。
  然而糟糕的演技只让他们欲盖弥彰,可罗颂只作不知,道了声再见便出门了。
  她转身后,宋文丽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至她走出家门,院门传来落锁的声音,也没有收回。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罗颂带病返家的那个年初六。
  罗志远见她久久不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宋文丽这才回过神来,而下一秒,就站起身来,走到神台前,点燃了一把敬神香。
  缭绕白烟无声四溢,从明亮的厅堂延至黑着灯的角落,宋文丽隔着烟幕与神像对望,心头大石就此放下。
  谁提的分手,怎么提的分手,何时提的分手,这些细节她都不在意,只要结局如她所愿,这些都不重要。
  宋文丽的嘴张张合合,低声感谢神明的保佑,此刻的她,是世界上最虔诚感恩的信徒。
  胜利的狂喜如海潮,在罗颂离家后才渐渐涨起。
  女儿的憔悴纵然让人担忧,但不要紧,他们还有很多时间,能将她养得健康如初。
  就像壁虎断尾,是为了生存而付出的必要代价,但总会好的,不破不立罢了。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其实不是壁虎的断尾,而是硬生生截断的一段小指。
  虽然缺陷过于细微,很难被人一眼注意到,但在往后的危急时刻里,当需要罗颂手握兵器时,她便再持不稳握不紧,也从此无法抵御人生的许多伤害。
  只是这一点,他们同样是在很久以后才明白,而明白的时候却为时已晚。
  无论如何,关于她和她的事,之后再没人提起。
  如梦无痕,就像从未发生过一般。
  往后的五年里,罗颂按部就班地生活着。
  短短几年,她就在祁平法律界里打响了名气,跟她的师傅一样,总被夸一句常胜将军。
  也跟陈伟东一样,罗颂在民事诉讼方面尤其擅长,只是她的客户大多是女性,离婚案件永远占大头。
  但客观来说,罗颂在业内的风评两极分化,并不算太好。
  她不常遇到刑事案件,但十指可数的那几宗,都很得人关注,而她属于被大众唾弃的邪恶阵营。
  庭上,她言辞犀利的样子让受害者家属恨不得当场生啖她血肉,但她不在乎,她总能赢。
  有人厌她为了出名不择手段,也有人夸她剑走偏锋很聪明,但没有人知道,那客户是经萍姐介绍来的,所以无论如何,罗颂都会接下。
  她在第四年秋成了祁和律所的合伙人,又让不少人红了眼,背后意味不明地暗示是她女性身份行了方便。
  但闲谝无法伤她分毫,罗颂源源不断的客源和独高一筹的业务收入是不争的事实。
  不过好在,大多数人都还是很喜欢她的,无论这种喜欢是出于欣赏、仰慕还是算计。
  当然,那些被她狠咬一口的失意丈夫和对手们除外。
  其实罗颂和大家并不很亲近,交往之间仍留着不可逾越的距离,但对于泛泛之交来说,这无伤大雅,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
  而在不工作也没有朋友邀约的日子里,她会宅在家。
  她还住在那套老房子里,一直没搬,被人问起也只以一句轻描淡写的“搬家麻烦”略过,即便以她现在的收入,住进更大更好更精致的小区完全不费力,更别提叫几个专业搬家师傅上门包揽一切。
  但罗颂始终住在那,像筑巢的鸟,又像老树上的一根枝桠。
  她依旧在帮房东爷爷奶奶扔垃圾搬快递,偶尔也会开车陪二老去医院看医生。
  她在这间屋子里住了六年,但落在老人身上,却像磨过了十二年。
  流逝的时间欺软怕硬,诓着孩子懵懵然地长大,却毫不留情地在年迈老者身上刻下重重的痕迹。
  罗颂曾在半夜被洪奶奶的拍门声惊醒,她慌得眼泪直流,说爷爷起夜时摔倒了。
  她衣服都没披就往楼下奔,最后兵荒马乱一遭,将洪爷爷送到了医院。
  洪爷爷在医院住了几天,第四天的时候犟着脾气一定要出院,还说老伴就是遇事容易惊慌,但自那以后,老态便以更猖獗的姿态爬满他的身,只有他自己还不肯承认。
  出于孤独,也因为真心喜爱,两位老人和罗颂之间的关系日益紧密,逢人便说这是自己半个孙女。
  他们总想着让罗颂来家里一起吃饭,说她一个人开火也麻烦。
  不加班的日子里,罗颂偶尔会去,但大多数时候不会,她现在会做饭了,只是离好吃的水平还有些距离,不过她依旧乐此不疲地将难得的空闲花在两米见方的小小厨房里。
  但不管厨艺高低,她会做饭这件事本身就让罗志远和宋文丽高兴,至少不用担心孩子总吃不健康的外卖了。
  只是厨房还是宋文丽的天下,她说一不二的一言堂,所以他们一直没能尝到罗颂的手艺,而宋文丽也还是三不五时给她寄去点菜肴。
  罗颂和爸妈维持着规律的联系,依旧会在每周六回家吃一顿饭。
  父母的事她出钱出力毫无怨言,罗志远每回复诊,只要她能挤出时间就都会到场,她甚至会在不那么忙碌的长假里陪他们去短途旅行。
  作为女儿,她几乎无可指摘。
  唯一能称得上不足的,大概就是她与他们始终不复从前亲密。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撕开后又用透明胶带粘上的纸。
  对此,宋文丽不是没有失落,但也很知足了,她宽慰自己,至少女儿干净无瑕。
  而且,相较于这个,更让她操心的是罗颂的婚姻大事。
  私底下,她和丈夫聊了好几回,对方也有同样的担忧。
  两人一拍即合,挑挑选选筛出不错的男孩,在饭桌上,试探着提起相亲的事。
  他们预想了很多结果,反驳和争吵俨然位列其中,但唯独没有想到罗颂竟只笑笑说好。
  不期然的点头比暴烈的反抗更让他们惊讶,但目的达成,便也不多想了。
  然而没有一次相亲是成功的,久而久之,亲朋好友都知道他们家女儿傲得很,强势不留情面,绝非贤妻。
  在他们的圈子里,算是坏了名声,彻底到适龄男孩的家人再不考虑的程度。
  这一切可不在他们的预料之内,罗志远面色不虞,而宋文丽更直接,一顿饭没吃完就气急地说起这事。
  可罗颂只是笑,那笑容与她应承下相亲的事时别无二致。
  她说自己只是明明白白告诉对方自己的职业和能力,告诉对方自己的手腕和高度,告诉他们自己对另一半的要求和期待,是他们因此打响退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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