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而清醒过后,她只庆幸她们之间相隔千里。
这个距离让她没有在丧失理智时做出无可挽回的恶心事。
但她还是渐渐看不到明天了。
从前不过是前路迷茫,但模糊迷离的一片蒙雾里也依然有光,可现在通通都没了,无雾无墙无路无光。
莎莎不是不后悔,但她的的确确没有回头路了。
清醒的她,最庆幸的是,至少在世上唯二真心待她的人心里,她仍然是那个可爱的小妹妹。
这就够了。
第二天是清明节。
清明雨淅沥,将天地万物浇得水淋淋。
阴雨天,萍姐身上的关节总是不舒服,正好今天放杨梦一不用上班,她便难得躲懒猫在家中,留杨梦一一人看店,只是仍交代说有事就给她打电话。
杨梦一无有不应,叮嘱她好好休息。
她拿上钥匙,下楼开店,但天公不作美,今日又逢清明祭祖日,行人无几,更别提什么客人了。
可她还是遵循萍姐的习惯,将电视机打开,又在塑料茶壶里泡上一整壶花茶,搁在小茶几上。
做完这一切,她无事可做,只呆坐在收银台后神游太空。
可没一会儿,小徐忽然带着她的大箱子来了,见到店里坐着杨梦一,她短暂愣神后,又很快爽朗地跟她问好,嘴甜地喊她姐姐。
见着她,杨梦一这才反应过来今儿周三,是小徐每周来摆摊的日子。
这习惯持续到现在,也快十年了,有时叫萍姐都觉得意外,却也渐渐跟小徐变得亲近起来。
其实她早就独立了,在一个闹市的地下商场里有自己的档口,只是那门店租金高得吓人但面积小得可怜,挤进两个人就转不动身了,她只能将美家沙发摆在过道里,店里头塞满了工具。
跟萍姐说起这事时,她还一脸气呼呼,看得萍姐忍俊不禁。
但大抵还是很赚钱的,不然她也不会一开开三四年,现在连学徒和帮工都有了。
小徐打完招呼后,熟门熟路地穿过店铺,拨开珠帘走到里间,搬出她的大桌子,搁到门边处,再将工具一一摆好。
待准备工作结束,她也和杨梦一一样无事可做了。
但她性子活泼,见人总忍不住嘻嘻笑笑地说话,就连附近的阿姨婆婆们都对这笑口常开的女孩颇具好感。
譬如此刻,小徐就忍不住趴在收银台上,支着脑袋,问起杨梦一的德国生活。
许是这两日莎莎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小徐的年纪看起来又跟莎莎相近,杨梦一看着她的笑颜,听着她明朗的笑声,总恍惚地觉得仿佛看到了莎莎的影子。
她本也不是扫兴之人,又因着这几分难言的悲伤与怀念,声音不自觉温和许多,给她细细地讲起了德国的风土人情,听得小徐眼睛发亮。
小徐不无憧憬地说,在网上看到美甲行业在国外更赚钱,说完又很快吐吐舌头,像在为自己的“异想天开”羞赧。
她们正说着话呢,店门口忽然进来两个人,一个是芯姐,一个是特地来做美甲的顾客。
年纪大些的阿姨熟门熟路地在桌子对面坐下,亲切地唤小徐过去,而芯姐则径直朝杨梦一走来。
小徐“哎”地一声,朝杨梦一眨眨眼,就小跑着过去了,与芯姐擦肩而过时,还不忘对她笑笑。
芯姐来得早,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是没休息好的痕迹。
杨梦一知道自己的黑眼圈跟她比也没好多少,暗暗叹气,起身给她也搬来一张椅子,好让两人可以挨坐在一块。
可坐下后,她俩却都一时无话,只听着电视机传出的依依呀呀,和小徐跟阿姨沟通图案的交谈声。
“芯姐,你* 吃早餐没?”杨梦一决定打破沉默。
芯姐点头又摇头,“刚刚随便吃了点,但没什么胃口。”
开了头,接下来的交谈便自然多了,两人没说两句就切入正题,说起莎莎的事。
她们有心为她立碑祭拜,但莎莎消失得干净,就连留以作衣冠冢的衣物都没有一件。
她俩都没有什么宗教信仰,杨梦一更是无神论者,但此时此刻,她们都迫切地想为她做些什么。
聊到最后,芯姐决定下午去香烛铺里买些元宝金纸以及其他纸扎物件,烧给莎莎。
杨梦一不懂这些,只说一块去,一起烧。
芯姐点点头,随后又扯起一个略显惨淡的笑容,“要不是当年这个小妮子一时兴起,非要算清楚她比我小多少岁,我都不知道她的出生日期呢。”
这话让杨梦一也陷入沉默。
诚然她们关系亲近,但交往之间仍各有保留,对彼此的成长经历都几乎一无所知,想来也不是什么快乐的回忆。
但即便是这样,成为朋友之后,她们对彼此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的,她们之间的关心与爱护也都是不掺水分的。
有朋如此,对于她们仨来说,都是难得的幸运。
第223章 小徐是谁
莎莎的事聊完, 杨梦一和芯姐再次沉默,只是这次地沉默听着却像无声的缅怀。
好一会儿后,芯姐忽然拍了拍杨梦一的手, “好了,至少我们得到答案了, 都别伤心, 莎莎不会想看到我们难过的。”
杨梦一一怔, 随后牵起一个淡淡的笑,“要是她看到我俩蔫蔫的, 一定会从什么地方跳出来吓我们一跳, 然后再哈哈大笑。”
顺着这话想了想, 芯姐几乎能想象出莎莎眼带狡黠的精灵模样,也终于跟着笑了起来。
这一笑,便破了萦绕二人的忧愁。
芯姐稍稍有了些精神,像是刻意要鼓起劲儿一样, 突然问杨梦一要不要喝奶茶。
杨梦一脑子跟不上她转变的速度,大睁着眼眨了眨。
“佑安快递都难拿, 更别说奶茶了。”芯姐笑, “难得来祁平,我得过过瘾。”
杨梦一失笑,“我来点吧,省得你还要填地址。”说罢,她拿出手机,按开外卖软件, 递到芯姐手里。
芯姐也不别扭, 接过就细细挑选起来,选好了就塞杨梦一手里, “到你了。”
杨梦一有些犯懒,干脆点了杯跟芯姐一模一样的,只是特意改成全糖。
“还这么爱喝甜的呢。”芯姐看着她手指在屏幕上划拉,揶揄道:“听说糖分会让皮肤老化得更快。”
杨梦一瞄她一眼,“我只知道糖分会让我心情更好。”
“不过,你这些年还真是一点变化没有,看起来还是嫩青青的。”芯姐扭头细细打量她。
“我今年都三十五了,不敢用‘嫩’字了。”杨梦一摆摆手。
芯姐脑中闪过网络上的一句热语,脱口而出道:“百合,女人不老的秘密?”
可一说完,她就自觉说错了话。
果然,杨梦一脸上的笑意顿时浅了。
见状,芯姐暗骂自己越活越回去了,怎么话都不晓得好好说。
“不是,我……”她有心补救,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怎么也收不了尾。
“没事。”杨梦一朝她露出安抚的笑,但笑不达眼底,看起来还有些落寞。
芯姐有意扯开杨梦一的注意力,主动说起了花店老板。
“嗯?”杨梦一疑惑,“你们怎么了吗?”
芯姐见她好奇,便和盘托出,只是拢共也没几句话。
“没有,她现在也找到自己的伴侣了。”芯姐笑笑,“在我差点以为自己的感动要转化成心动的时候。”
这话听着倒很有些意思,杨梦一算算时间,初次听说花店老板对芯姐的爱意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海枯石也烂,更何况是长久得不到回应的感情。
但她仍小心地问:“怎么说?”
“也没什么,”说起这事,芯姐有些尴尬,但因为在朋友面前所以并不掩饰,“人都是犯贱动物吧。”
“冷静下来我依然觉得自己不喜欢她,但说出来你别笑我,我可能只是习惯了她对我好。谁不喜欢被偏爱又不用付出呢。”
“就是可惜……”她刻意夸张地叹气,“她不给我特地进漂亮的花了。”
她的俏皮没得到唯一听众的回应,杨梦一跟着她的话绕了又绕,却还是在一句习惯别人对自己好里掉了进去。
她又想起罗颂了。
在心意未明时,罗颂就是这样暗暗对她好,好到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滋荣成簇了。
与芯姐不同的是,她从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动心背后是感动还是喜欢,她无比确切地知道,自己是喜欢罗颂的。
从以前,到现在,都是。
但她们的故事结束得突然,是杨梦一每每想起都会自责与遗憾的仓促。
“那个,”杨梦一忽然出声,打断了芯姐的话,“其实前段时间,我好像遇到罗颂了。”
这话如平地惊雷,给芯姐炸得目瞪口呆。
回过神来后,她立马接着问:“什么时候?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