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让卫太师等人的脸色越发难看,而留下的人则左右为难,目光在丹壁上的帝王和殿中央的昭王游离,内心不住地抉择。
  这一幕,让皇帝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身后却有人扶住了他,只见皇后担忧道:“皇上……”
  皇上……对,他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为何惧怕!
  皇帝咬了咬后牙槽,勉强镇定下来,对着满脸阴戾的宣宸道:“这……是朕提前给昭王备的庆功宴,朕知道你一定能平乱归来……果然,龙煞军所向睥睨,无人能挡,朕甚是欣慰。”
  宣宸嘴角一勾,“给我的?”
  “……自然。”
  “那本王坐何处?”
  话音落下,皇帝身边的内侍迅速带了两个宫女慌张地收拾着一个席位,将珍馐酒酿一一摆上。
  可突然,一道剑光从宣宸的身后袭来,刹那间将那方坐席劈成了两半,杯盘散落一地,发出破碎脆响。
  “啊——”两个宫女的发髻散乱,吓得瞪大了眼睛,接着一个眼皮一翻晕厥过去,一个伏地瑟瑟发抖,同时也吓得勋贵大臣浑身颤了颤。
  “咱们王爷什么时候吃过别人剩下的东西?”宣宸身后的一个圆脸侍卫笑眯眯地收回了剑,“这不是怠慢功臣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心沉了下去。
  皇帝就没想过昭王能够活着回来,自然不愿多给他留一个位置,这庆贺的就是他的死,大家或早知此事,或有所预感,赴宴来此皆心照不宣。
  只是现在……每个人都开始后悔,猜测昭王会如何发疯,今晚又会死多少人。
  宣宸低低笑了一声,破天荒的,眸光中令人胆寒的凶戾竟然消失了,似乎并未生气,反而还夸了一句:“今日的席宴安排得不错。”
  光禄寺卿顿时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抖着身体道:“臣,臣有罪!昭王饶命!昭王……”
  宣宸身后的圆脸侍卫轻轻一叹,“啧,脏活又来了。”他一边嘀咕着,一边抽出随身佩剑,径直走了过去。
  下一瞬,光禄寺卿的脖子上顿时出现了一道整齐的血痕,在恐惧绝望的眼神中,鲜血喷溅了出来,然后歪倒在地,身体抽搐了几下,很快没了声响。
  “啊……”倒抽凉气声此起彼伏。
  每个人心中颤栗,却将惊叫死死地锁在了喉咙里,垂着眼睛默念:开始了,这是第一个。
  今夜不死几个人,昭王的怒火该怎么平息?
  皇帝盯着那具血泊中的尸体,再看宣宸即使带着笑意也依旧阴恻侧的眼睛,心脏仿佛被毒蛇绞紧了一般,“你……”
  光禄寺卿好歹也是九卿之一,从三品之职!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死了!
  昭王则掀起眼皮,波澜不惊道:“这庆功宴虽不庆功臣,不过本王却不能空手而来,有礼献于陛下。”
  话落,殿门口的龙煞军端上两个黑色匣子,一路走来,滴滴答答,落在红色的地毯上,加深了痕迹。
  黑匣一路送至丹壁上,甚至直接怼到了帝王的跟前。
  “皇上看看,满意吗?”昭王漫不经心道。
  显然是要他当场打开,不容置疑,皇帝无法,只得缓缓地伸出手。
  打开的刹那,两个染血的人头死不瞑目的瞪了过来……皇帝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当场往后退了几步。
  皇后更是吓得面无土色,心脏狂跳,她紧紧地握住皇帝的手臂,壮着胆子小心分辨着:“皇上……是,是安王和安王世子……”
  除了宣宸和皇帝之外,这是先帝留下的最后一个子嗣,也是势力最庞大的一个。
  现在,也被斩草除根,死了。
  叛贼的确全部伏诛,可不知为何,皇帝看着这两个头颅,竟生出了兔死狐悲的凄凉。
  “嗯?怎么是这对父子?”这时,彬彬有“礼”的昭王皱了皱眉,面露不满。
  另一名冷脸侍卫瞥了一眼,点头,“是下面弄错了,重新来过。”
  弄错了?
  可今日王师讨伐的叛贼不就是安王吗?
  众臣面露不解,等着龙煞军再一次端上两个匣子,依旧淌着水滴滴答答,心中猜测不知道这又是谁的头颅。
  皇帝二次开盒,心头拢着阴影,他不想,求助的目光往下方而去,然而此刻却无人为君分忧。
  还是皇后鼓起勇气,一把掀开。
  “这是……”
  皇帝看过去,瞳孔瞬间一缩,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两个扭曲的头颅,接着死死地盯着宣宸,后者勾起阴冷的笑,“折腾得有点狠了,皇上可认得出来?”
  皇帝就算认不出样貌,看着搁置在头颅旁边染血的节度使令也知道,这是前几日深夜,奉血诏秘密入宫的东临节度使赵奇!也是唯一一个忠君勤王的将军!
  赵奇不为平乱,而是在与龙煞军里应外合之中,借机射杀恶贼宣宸!
  至于另一个头颅,并非出自朝堂,却是一直保护在皇帝身边的一位宗师,至臻境的强者!
  宣宸身边武林高手诸多,想要万无一失地杀了他,除了勤王军以外,必要借助武功高强之人出其不意。
  他连底牌都亮了出去,没想到竟还是失败……
  皇帝缓缓抬头,看向宣宸,口中发苦,所以现在昭王来找他算账了!
  第2章 弃子
  皇帝与昭王是一对双生子,可惜出生之前,太卜令一卦——双生克紫薇,就改变了宣宸的命运。
  彼时先帝不问朝堂,漠然百姓,只信苍天求长生。
  此卦一出,怀有双胎的端妃毫不犹豫地在生产之日,密同母族将小儿子送走。
  本该是当场溺毙,一了百了,可后宫生子不易,端妃私心,为防长子万一失去将来倚仗,便将小儿藏匿,以便关键之时作为替代。
  而宣宸是在五年前才被接回皇宫……可惜却以先帝药人的身份。
  哪怕谁都知道他亦是皇子,可未上玉牒,不被先帝承认,依旧只能挣扎成先帝手中一把淬毒的刀,一颗要命的毒药。
  后先帝暴毙,诸皇子夺嫡,新君以一母同胞的优势,借昭王之手继位。然而国号未改,不服的兄弟正在叛乱,却没想到,这位竟如此迫不及待地向他的弟弟下杀手。
  还没成功……
  宣宸凉薄的唇勾起,看着皇帝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缓不急道:“东临军以平叛为借口,伏击龙煞军,而这江湖草莽,带着一群武夫借机行刺本王。若非本王早有所觉,怕是……如陛下所愿了。”
  最后一句的语调似有玩笑之意,然而不管是皇帝,还是大臣没一个能笑出来,反而越发恐慌。
  皇帝喉咙一滚,连忙解释道:“昭王误会了,此事朕绝不知情,也是刚刚听你所说!”接着他又愤怒道,“东临军竟如此大胆,敢伏击龙煞王师,定,定是……”
  “跟反贼宣瑛勾结,早有图谋!”卫太师接着说。
  “对,对!”皇帝下意识地看了赵奇的头颅一眼,却对上那双怒睁不肯合拢的眼睛,不免心虚地移开,“幸好昭王警惕,平安无事,不然朕痛失手足,岂能安心?”
  宣宸瞥了一眼被随意丢弃在地上的安王头颅,低低笑出了声。
  那笑声听得人脊背发凉,皇帝的虚情假意便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可迎着那双阴狠渗人的眼睛,皇帝很清楚,早些时候还没撕破脸可以借着同胞情谊虚与委蛇,现在若不做点什么,他恐怕也得步安王后尘!
  光禄寺卿的尸体还倒在席位边,恐惧又绝望地看着自己,皇帝抖着手,不由望向卫太师,后者提醒道:“皇上,昭王平乱有功,得重赏。”
  “对,重赏……”皇帝喃喃道,但宣宸已是摄政的亲王,他还能赏什么?
  “赏赐就免了。”还是宣宸善解人意,接着他瞥向了赵奇的头颅,“不过这位节度使……”
  “谋逆乃是大族,东临节度使赵奇以下犯上,勾结叛贼,当诛九族!刺杀亲王,罪加一等,臣恳请皇上按律处置!”卫太师毫不犹豫提议。
  皇帝连连点头,“有理!来人,立刻捉拿赵氏九族……不,十族!即刻处死,挫骨扬灰!东临军校尉以上,所有将领……同罪!”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宣宸,见后者逐渐收起了笑容,变得面无表情,便小心地问,“昭王觉得,这样可好?”
  昭王残忍一笑,“挺好。”
  话落,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身后响起:“不——”
  轰隆的雷鸣中,一个满身是血,混着雨水,发髻散乱的人被两个龙煞士兵架进了大殿,丢在了地上,他嘶哑地对着丹壁上喊道:“请皇上收回成命,臣……绝无谋逆!”
  这是谁?
  大臣们疑惑地看着这个形如狼狈,已经伤得无法行动的人。
  站在近处的人仔细观察着他的脸,忽然在对方抬头之时认了出来,震惊道:“赵奇?”
  什么?
  赵奇不是死了吗?明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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