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他便额头上细汗密布,脸色苍白如纸。
  宝来去煎药去了,陪着他的就只剩下青栀了。
  只是他唤了两声都没得到响应,正在他考虑着要不要自己撑着身子爬到轮椅上自给自足时,身穿着一身墨色常服的,消失了大半个月的祈战居然撩开门帘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白玉制的茶盏,其身后跟着挎着药箱的魏民。
  他怎么来了?
  南溪第一反应是将头往一边撇去,他并不想搭理祈战,但喉咙的疼痛实在是难忍,最终还是没抵过对水的渴望,又默默的将视线落到了那个茶盏上。
  他并不知自己这番变化落到祈战眼里,就像是受到惊吓炸了毛伸了爪牙,但又忍不住想要亲近主人的小狸奴。
  看起来十分有攻击性,但实则绵软可爱得紧。
  “喝吧。”
  祈战本来是想直接将茶盏给南溪让他自己喝的,但瞧见南溪那眼巴巴的神情不由得恶趣味上头,竟直接捏着茶盏抵着南溪的唇,挑眉示意他就这么喝。
  南溪觉得膈应,他不肯,厌恶的拧着眉道:“我自己来。”
  祈战不置可否,但茶盏抵着他唇的力道却加深了几分。
  分明就是用行动表明南溪要么就让自己喂他喝,要么就别想喝了,没有其他的选择。
  势比人强,而且与祈战作对,最后的结果都不会改变,南溪只能认命的叹了口气,心里憋着一股气一口将那水喝完。
  不知是不是因为倒出来久了,茶水温度偏凉,加上喝得急,南溪一不小心呛到了,咳得满脸通红差点背过气去。
  祈战将茶盏搁到一边的梳妆台上,回身虚虚半搂着他,掌心轻轻拍着他后背为他顺气,语气宠溺的道:“这般着急做什么?孤还能跟你抢这口水喝不成?”
  南溪陡然被埋进温暖的怀抱之中,惊吓得忘记了咳,下意识就要挣扎反抗,但却被祈战一手压着肩膀死死的压住。
  他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乖,别乱动,孤帮你顺顺气。”
  南溪浑身一僵,眼角余光撇到了一旁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抬头看来的魏民,突然就福至心灵的想祈战是不是故意演给他看的?
  难道是魏民有问题?
  南溪不懂祈战这样做的用意,按理来说他完全没配合的必要,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再继续挣扎,而是由着祈战去了。
  南溪难得配合,祈战先是一愣,而后莫名的勾唇笑了笑。
  他见好就收,在南溪忍耐快到极限之前将人放了开来,转而看向魏民道:“给八皇子好好把脉看看。”
  南溪偷偷松了口气,祈战若是再不放开,他就真的要装不下去了,幸好祈战提前抽了身。
  魏民给他把了脉,得出的结论还是跟以前一致。
  他先天不足,体内槲毒的毒素积累太深,又常常思虑太重,身体就像一个被扎了许多孔洞的木桶,往里灌再多的水都是无济于事。
  “若是想要殿下身体好起来,还是得先将那槲毒彻底排出体内才行,否则吃再多药都无济于事。”
  祈战道:“那就想办法给他解毒。”
  魏民为难道:“臣无能,槲毒号称无药可治,并且殿□□内毒素太深了。”
  毒素积累了将近二十年,想要彻底根治,除非华佗在世。
  当然,这句话他是不敢说出来的。
  祈战闻言眉头微皱:“其他太医呢?难道这太医院内就没人能解这槲毒?”
  魏民沉默不语只是直接跪了下去,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祈战狠狠的皱眉,隐约压抑着火气。反观南溪这个当事人却好像丝毫不在意,好像并不在乎自己能不能活,哪怕是被告知可能活不了几天也无动于衷一般。
  祈战眼神晦暗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南溪竟从中品出了几分恨铁不成钢来。
  南溪一愣,弄不懂祈战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他。
  不等他仔细去辨别,祈战早已收回了视线,漫不经心的对魏民道:“既然根治不了,那就想办法压制住。”
  “别告诉孤连这个你都做不到。”
  话里话外已经是没什么耐心了,魏民捏着袖子擦头上的汗,忙不迭的点头道:“可以的,陛下。”
  祈战嗯了一声,抬手打发他退下。
  魏民顿时如负释重,连忙起身离开。
  他步履匆匆的出了承德殿,一路向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只是走到一半,脚下方向一转,转头往舒澜宫的方向去了。
  而承德殿内,没了外人后,祈战与南溪两人之间的气氛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
  先打破沉默的是祈战,他说:“过几日围猎,你一直在承德殿内呆着也烦闷,正好跟着去透透气。”
  南溪虽然是皇子,但他不受宠,自打双腿彻底不能行走之后就从来没出过冷宫,更别提什么参与皇家围猎这种大事了。
  而从祈战话里的意思却不难猜出这一趟要出去的时间不短,南溪并不想去。
  他问道:“要去多久?”
  祈战:“二十天左右。”
  南溪沉吟半晌,试探着问:“不能不去吗?”
  祈战并未明着拒绝,但却说:“宝来和青栀会陪着你一起去,孤会让一队禁卫军近身保护你,魏民也在随行的队伍之中,所以无需有任何担心。”
  话里话外,这场围猎南溪是不去也得去,并且似乎也不单单只是围猎那么简单。
  没得选的南溪只能接受了现实。
  第14章 孤让着你便是了
  皇家猎场位于京郊四十里外,从整装准备到真正出发已是两日之后。
  二月二日当天,王公大臣随同新帝一同出发前往围猎场。以此同时,除了被赶鸭子上架的南溪,被禁足的齐贵嫔和贤妃也在随行队列之中。
  祈战穿着一身轻便的骑装,骑着油光水滑的高头大马,腰带上别一把短匕,肩背弯弓箭矢,整个人瞧着英姿飒爽精神十足。
  反观南溪依旧披着厚重的狐裘,白绒绒的狐毛贴他的脸随风轻轻晃动,眉宇之中带着久治不愈的病气。
  他身体本就清减瘦削,厚重宽大的狐裘显得整个人都空荡荡的,虚弱得好似随时都会随风而去一般。
  两位妃子是女眷自然是坐的马车,被簇拥在狩猎队伍的中间。
  南溪身份特殊加上身体残疾,按理来说也该跟着马车的队伍同行,但祈战却直接将他从轮椅上挖了起来,不顾他的反抗直接抱着送上了马。
  “你……你放我下去!”
  他趴在马背上惊呼,声音都因为害怕而发着颤。
  祈战翻身上马,一手环扣住他纤细单薄的腰,一手拉住缰绳,俯身在他耳边哼笑道:“八皇子应当从未骑过马,不懂这策马奔腾肆意驰骋的快意,今日孤便带八皇子好好领略领略。”
  “我不要!你放我下去!”
  南溪很是抗拒,拼命的挣扎,但他那点力气在祈战面前就跟小猫挠痒似的不痛不痒,况且祈战也没有给他选择的权利,手中缰绳一甩,马儿就如同离弦的弓箭般疾射而出,几个错眼就跑出了几百米。
  随行的护卫禁军见状纷纷策马跟随,而被甩下的王公大臣们无一不是一脸复杂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直犯嘀咕。
  瞧新帝那稀罕的模样,这小皇子可当真是个蓝颜祸水啊。
  狩猎队伍的后方,齐贵嫔死死的扣挖着手中的窗帘,目光一直盯着两人亲密无间的背影,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直到再也见不着那匹黑色的马的影子,齐贵嫔这才重重的甩了窗帘坐回了车厢内。
  “这可是你们逼我的!”
  她眼眶泛红含泪,手中的手绢撕拉一声被撕成了两半,眼底的怨毒如有实质。
  另一辆马车内,贤妃一手撑着脸颊闭目假寐,身旁的嬷嬷轻声将外头发生的事情转述给她听。
  她闻言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说知道了,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好似根本就不在意一般。
  另一边,由于南溪的双腿没有知觉,全部的重心都只能放在屁.股和身后的祈战的胸膛上。
  他从未骑过马,事实上若非祈战强行将他架上马,恐怕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接触得到马这个物种。
  马背上上下腾飞无处着力的感觉让人十分没有安全感,四周景色在飞速倒退,耳边是呼啸凛冽的寒风,哪怕祈战的一只手臂已经牢牢的扣住了他的腰,他也总觉得下一秒自己就会被这飞速奔跑的马儿甩飞出去摔个粉身碎骨。
  南溪整个人忍不住浑身发抖,双手死死的抓紧了祈战的手臂,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若不是身为男人的尊严让他强行忍住了恐惧,怕不是早已被吓得哭了出来。
  许是看他实在害怕,祈战拉着缰绳控制着马儿降了速。
  他倾身探头,侧目端详着南溪发白的脸色,好整以暇的打趣道:“就这么害怕?”
  南溪没力气搭理他,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整个人都蔫巴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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