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很小的时候,花城枫随着自己的奶妈一起看过族谱上面的照片,从第一代祖宗开始,就已经都是出众的美人了。
  “父亲,您不开心?”
  花城枫远远地站在门边问,并不想朝着房间里面走进去,走入花城雪的私人领域。
  花城雪的卧室总让她觉得有些压抑,昏沉,好像常年都见不到光似的。
  花城枫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另一个家族的大小姐,她和父亲仿佛是天生的一对。
  他们按照父母的命令成婚。
  恍惚之间她想起有一年过年节的时候,那一日夜空里面星星很多,没看见什么月亮。小孩子们都在一边放鞭炮,她那一日难得玩的很开心,释放了孩童的天性,捂着耳朵站在一边等着鞭炮炸响,旁边是正在摇摆着手臂甩花火的花城泽。
  在鞭炮炸响的一瞬间,在璀璨的花火之中,她一转脸就看见那对少年夫妻站在一起,母亲一身节日盛装的红衣,父亲亦是如此,他们美丽的像是神仙下凡,是当时东京所有人都暗暗羡艳的一对爱侣。
  后来……
  后来母亲年纪轻轻就死在了后花园,被她从年少时就开始一直偷会的情郎一刀捅在心脏上,当场毙命,对方也同她一起自杀,死在了一起,她的鲜血染红了花园里满地的白雪,还有一些喷溅在芍药花枝上。他们的双手至死都紧紧地握在一起。
  那一日,花城雪难受的吐血,一向端庄的父亲散乱着发丝赤着脚走在雪地里,猩红的眼睛看向自己亡妻的尸体。
  花城枫牵着佣人的手站在阴暗的屋子里,看着穿着樱花和服的母亲凋零在东京的十二月,只能默默地流着眼泪,并不哭出声来。
  以后回家,她就没办法伏在母亲的膝上,让母亲抚摸自己的发丝了……一个家如果没有母亲,这个家还是家吗?
  日本人大概总是这样的,大家压抑痛苦,沉默的忍受着,难受、悲怆,都往自己的肚子里面咽,仿佛失声痛哭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无论遇到什么悲惨的事情,忍受才是应该的,才是好品德。
  直到院子里面响起哭声,花城枫看见小小的花城和彦甩开佣人的手跑出来,脚上只穿着白袜,冲向外面的冰天雪地,伸展开小小的手臂,抱着已经僵硬冰冷的母亲的尸体,悲哀的哭泣:
  “妈妈,妈妈……你醒醒啊,妈妈……”
  那一刻,花城枫清晰的认识到,对啊,他不是日本人,他的血管里没有流淌着日本人冰冷虚伪的血脉,或许是中国这个民族骨子里的生性纯良,易于共情。
  这一点真的和日本人一点都不一样啊。
  花城和彦并不惧怕尸体,况且是他温柔美丽的养母,他不断的亲吻着养母的面颊,凄厉的哭喊:
  “妈妈,妈妈!妈妈!”
  直到花城泽走出来,红着眼眶默不作声的把他抱回了房间里,他还在挣扎着,小手不断的摆动,喊着:
  “妈妈,阿彦不要你离开,妈妈……!”
  第二十八章厌恶
  然后花城枫就看见,满天的雪花飞下,父亲那张面若好女的面容慢慢的转向那孩童,漆黑的眸子幽深,脸色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第二天花城雪生病了,卧床休息。
  因为他为人一向十分的冷酷,喜怒无常,现在更是阴鹜逼仄,根本没有人敢靠近他。
  仆人们匆匆送了药就抓紧退出去了,以免被花城雪的阴暗怒气波及,所以花城枫作为长女,在外面守着自己的父亲。
  片刻之后,只有花城和彦悄悄地跑进房间里,钻入花城雪的被窝,亲了亲父亲的面颊,不同于整个家族的特有的漆黑的瞳仁看向花城雪苍白而美丽的面颊,温热的小手喷着父亲的脸,关心的问:
  “爸爸,您好点了吗,姬子阿姨说您很冷,阿彦抱着您,您还会冷吗?”
  花城雪没有作声,花城和彦稚嫩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爸爸,我今天看故事书,中国古代的时候,有个孩子,为了孝敬子节点爸爸,天冷的时候,总是要把被子焐热了,然后让自己的爸爸晚上回来能睡热被子,爸爸,阿彦以后也给您焐热被子好不好?这样爸爸就永远都不会冷了。”
  花城枫站在一边遮挡住内室的帘幕后面,冷眼旁观。
  父亲低低的咳了一声,没有说话,花城和彦又问:
  “爸爸,妈妈去哪里了……爸爸,您会离开我吗,爸爸?”
  孩童抱着花城雪的手臂,不断的亲吻爸爸的脸颊,像是要安慰爸爸,又像是惊惧爸爸也会离开自己,中间还夹杂着孩童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良久之后,坐在外间正正在喝茶的花城枫听见父亲说:
  “爸爸永远不会离开你,你也永远、永远没办法离开爸爸了。”
  孩童喜极而泣:
  “我好爱您,爸爸,爸爸……”
  ……
  此时此刻,花城枫看着父亲,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冬天,母亲死去的那一天,所有的喧嚣全部暂停,死气沉沉。
  一切似乎在重蹈覆辙,父亲似乎从来都没有开心过,除了和她的三弟弟在一起的时候,才像是个活生生的人。
  花城雪倏而抬起眼眸,他的鬓角处这些日子似乎生出了几根白发,却丝毫不损伤他的容颜风雅。
  “阿枫,为什么阿彦不回到我的身边,是爸爸对他不够好吗?我甚至让他住在你妈妈的房间里……”
  花城雪面积愈发的惨白,大抵是生病了,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脸颊上,显得凄惨极了,也越发的美丽。
  是了,花城雪曾经是花城家族的“明珠”,是爷爷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在哪里,他的风度都叫人过目不忘,包括现在。
  花城枫想把最近东京的事情告诉他,但是她抿唇,还是选择了沉默。
  然后,她看见父亲手底下的一幅画。
  画里面的少年纤细瘦弱,眼睛上面蒙着一块黑布和脖颈上的一段血红色的流苏珠宝项链,即使带着遮住了眼睛,也能看出他脸上的羞怯、恐惧和窘迫。
  小小少年的旁边赫然是那花城家族的“明珠”,画中的他坐在一边,身上穿着伦敦手工定制的双排扣西装,手上拿着锁链,而那锁链的另一端,便是小小少年的脚踝,他的眼睛,落在少年的身上,像是在看着自己的救命稻草。
  花城雪低下头,亲吻画中人的嘴唇,花城枫顿时表情厌恶,转身走了出去。
  花城雪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长女因为厌恶已经离开这里,他低着头,抚摸着画中的人,泪滴一滴滴的滴落在画上,喃喃地说:
  “阿彦,爸爸后悔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随后,他的表情继而狠厉起来:
  “回来之后,我一定要好好的教训你,叫你再也不敢离开我身边!”
  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啊……
  ————
  克里斯议员从酒店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他最近在自己的老板、意大利最大的在野党北方联盟的主席内尼罗的的办公室做事,兼任的是对方办公室首席秘书的职务。
  马上就要开始春季的竞选换届,各方势力都在加班加点的运作,他们也在积极地拉选票,拉投资人,四处进行令人疲惫不堪的竞选演讲。
  为了筹集资金,他们不得不在尽量不突破自己的底线的情况下,做出各种各样的承诺,以期能获得那群资本家财团的支持。
  当然,如果实在没办法的话,为了募集选举用的资金,就只能突破底线了。
  毕竟资本才是保证一切运营的根本法则,离开了钱,说什么都是纸上谈兵。
  这群资本家各个都是身经百战的人精,克里斯周旋的头昏脑涨,越发的厌恶这群精致的魔鬼。
  他有时候甚至想着:
  为什么自己不是什么顶尖的超级富豪,能够直接推动北方联盟获得执政权,这样自己岂不是少费了很多功夫?
  怀抱着这样烦恼的心思,克里斯一进门的时候,看到自己坐在客厅里面哭泣的女儿,顿时愈发的心烦意。
  但克里斯还是压抑着心情询问:
  “怎么了。宝贝,你哭什么?”
  看见为自己的撑腰的爸爸回来了,劳拉顿时哭的更大声了:
  “爸爸,我今天被人给欺负了,我只是和他身边的人有一点争执,他就让我教训我!爸爸,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想到自己刚才的狼狈,简直就是一辈子无法忘记的噩梦,劳拉就抱着脑袋尖叫起来!
  整个洋房的客厅里顿时洋溢着劳拉的尖叫声,克里斯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简直就要发疯了。
  站在克里斯身后长相英俊的年轻男人亨利上前一步,拍了拍克里斯的肩膀,眼神暗示他,让自己这个年轻人安抚劳拉。
  亨利.邓恩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但是他是家里面通过关系安排进克里斯的办公室的。
  工作以来,亨利一直想通过讨好劳拉取悦克里斯,以期让自己的政治生涯更进一步,将来能够借助克里斯的平台在意大利的政坛混出一点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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