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宁桥一边卖东西,一边守着锅里的火,面好了之后就端了一碗给向驰安,面条是挂面,汤底是中午的猪蹄汤,猪蹄汤的剩下的收拾些雪豆渣,这会儿浇在面上面,一层沙沙的豆子增加了挂面的口感。
  宁桥坐在向驰安的旁边吃得唏哩呼噜,向驰安安静得似乎不像在吃东西,黑灯瞎火的宁桥也没注意到碗里的情况,等夹到一块猪蹄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把猪蹄夹进了向驰安的碗里。
  “我不吃别人碗里的东西。”向驰安重新把猪蹄夹给回他的碗里,有些生硬地拒绝。
  宁桥也不介意,一口就把猪蹄咬了:“那好,我吃了。”
  等他们吃完,已经差不多没有人再来买东西了,宁桥关了店门,又拿出一根蜡烛和一盒火柴,准备送向驰安回家。
  除了刚刚停电的时候向驰安冲过来抓他的手,目前宁桥没发现他有多怕黑,但想起他对这里不熟悉,所以还是决定送他回去。
  等到了楼上,宁桥帮他点好蜡烛,就准备要离开,向驰安再一次无声拉住他的手腕。
  “你怕黑?”宁桥睁大了眼睛:“也许后半夜就来电了。”
  屋里一片安静。
  宁桥习惯了向驰安不爱说话的性格,退让了一些:“好吧,我在你家陪你待到来电。”
  他们坐在向驰安家里的新沙发上,宁桥坐的时候还拍了拍裤子,他看到自己的裤子才想起他今天都没注意向驰安穿的什么。
  这会儿借着蜡烛那点微弱的光,看到向驰安身上穿的是他自己的衣服,自己的那套衣裳他已经换下来了。
  “我的衣服呢?那套是新的,你不穿了我拿回去洗了。”经过两天的了解,他也算是知道了向驰安大致是个怎么样的人,从小家里就有钱的大少爷,初来乍到到村里应该是不习惯的,自然也不指望他能洗衣裳,“明天再去买点新衣服?你那些长袖长裤的穿着热。”
  说完他才想起,这两天帮着收拾向驰安的屋子,并没有见到他的行李,他似乎是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的。
  接收到他的眼神,向驰安面上有些热,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度:“我洗过的。”
  宁桥哦了一声:“那你没用洗衣粉吧,也还好,这几天的衣裳就只是有些汗,不用洗衣粉也行。明天我给你拿两包洗衣粉过来,你喜欢什么牌子?白猫还是鹰牌?”
  向驰安哼了一声:“我要买洗衣机。”
  宁桥啧了一声,现在的洗衣机好像不太便宜吧,那两个小兄弟牌儿的好像要一千块吧,但看向驰安的样子确实是个不会洗衣服的,难道还让他给向驰安洗衣服不成?所以还是让他买:“洗衣机也是要用洗衣粉的。”
  向驰安哪里知道什么洗衣粉的牌子,他真的连洗衣服要洗衣粉这件事情都不知道,于是选了个顺耳的:“白猫。”
  “哦哦,好的。”
  于是又这么安静了下来,其实细数起来,宁桥跟向驰安也没什么可说的,除去刚才开解他说的那番话,剩下的几乎就都是宁桥在说。
  看起来向驰安比他小一些,应该是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因为他面对二叔的喋喋不休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那应该是对陌生长辈的礼貌,但他对宁桥不太一样,似乎觉得是同辈,又觉得宁桥会包容,所以要任性一些,就比如宁桥说话他总是不回答,但又希望宁桥能懂他的意思。
  夏天的晚上还是热,客厅里坐着还是不通风,宁桥的头上一直在冒汗:“你要不要再买个风扇?”
  向驰安早就挽起了袖口,他不是容易出汗的体质,但也觉得屋子里很闷,于是说:“我要安空调。”
  “该省的钱还是要省的。”宁桥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主要是他们这里有没有卖空调的都不知道呢,“也,也不是很热嘛。”
  向驰安只是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他哪句话说得不对,眼瞧着向驰安又有些不高兴了。
  宁桥赶紧说:“屋里不通风,肯定热,外面有风,很凉快。”
  他搬了把椅子去露台上,自己坐一个,给向驰安留了一个。
  天空上高悬着一轮明月,还有无数的星星在闪,宁桥恍惚间记起,再过两天就要七月半了,有空得去进些香蜡纸钱,七月半是祭祀的日子。
  向驰安也坐到了宁桥搬出来的椅子上,他同样望着月亮出神,在他的印象里,看到的月亮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亮过,在以前的日子里,月光总是会被灯光,霓虹夺去色彩,只是有些无力地挂在天际。
  他侧头去看宁桥,宁桥坐椅子也不好好坐,他双腿岔开,胳膊搭在椅背上,抬手的动作露出一截腰,顺着看下去,能看到他短裤下的腿,很是有生机。
  向驰安想起他的同学朋友,这时候都喜欢像电视里的演员一样,夏天穿着花衬衫,下面搭一条喇叭裤,眼睛上是要戴一副墨镜,而头上是要用一瓶摩丝梳个背头,这才是他们的时尚潮流。
  他不愿意那样,所以一直偏好白衬衣和黑裤子,更不喜欢头发上有太多东西,所以在好友群里格格不入。好友笑他可以效仿某个诗人,留一头长发,看起来是干净忧郁,也很时尚。
  所以他的头发一直没剪,本来母亲已经为他找好了发型师,却在做发型之前出了事,后来发生的事情,已经让他无暇顾及头发了。
  可是眼前的宁桥整个人干净清爽,甚至没有留多长的头发,只是一个寸头,但这么看起来他也不比其他人差。
  这会儿大地的余温渐渐消了一点下去,吹来的风却还是带着燥热,但也比没有强,两个人之间还是无声的沉默,宁桥倒是想找话说,但向驰安基本不理他。
  他有些累了,从早上起来似乎就一直在连轴转,这会儿闲了下来,眼皮就开始打架。
  向驰安也注意到了,但是电还没来,虽然有月光,但月光也是阴森森的,别墅背靠着山,前两晚他浑浑噩噩,今天人清醒过来,从前听过的那些鬼故事这会儿都跑到他的脑子里,向驰安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在来电之前不能让宁桥离开。
  但宁桥实在困了,头枕在胳膊上打盹,向驰安见状站起身,拍了拍宁桥的胳膊。
  宁桥有片刻清醒,努力睁开眼睛看他:“来电了?”
  向驰安摇头。
  宁桥头从手臂上挪开,又活动了一下手臂,先前还无所不能什么都能解决的他这会儿也没了主意:“还没来电,那你怎么办?”
  他还是不说话,但宁桥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脆弱,向驰安的眼尾很长,似乎是带着钩子,强硬地把本来打算走的宁桥钩了回来。
  “那我今晚在你这睡?”宁桥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
  向驰安点头说好。
  天气很热,井水沁凉,宁桥的瞌睡都没这凉水洗干净了大半,洗完还穿着之前的衣裳出来,说是留在这里睡,但也知道向驰安本质还是很有距离感,所以他在那长沙发上躺了下来,等向驰安洗完澡出来,宁桥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想着沙发离房间也不算太远,向驰安躺在床上,耳边是夜风吹过房后竹林的声音,夹杂着不知名的虫鸣声,想到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便也不是很怕了。
  只是在向驰安快要睡着的时候,后山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呀呀”叫声,他的课程里学过,这是乌鸦叫。
  乌鸦一般预示着不详,又尤其是这样凄厉的声音,向驰安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沙发上的宁桥还是好眠,他的呼吸声重,但是不打呼噜,向驰安觉得还能忍受,于是他走到沙发边,面无表情地叫醒了宁桥。
  宁桥脑子睡懵了,似乎还是没醒,但人已经跟着向驰安回到了房间里,不需要向驰安说,他就很自觉地爬上了床,又重新睡着了。
  向驰安感受到身边有人的体温,耳边有人的呼吸声,紧绷了一夜的情绪终于舒缓,最后翻了个身面向宁桥,也睡着了。
  第8章
  宁桥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像是背犁的老牛,在烈日下辛勤劳作,出了一身的汗,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做梦,背上背的犁是向驰安,向驰安这会儿整个人都趴在他的背上,睡得正香。
  向驰安压得太严实,宁桥没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起来,只能叫醒了向驰安。
  从出车祸之后,向驰安就没有这么深度睡眠过了,梦里没有呼啸而过的车辆,没有父母的唉声叹气,一切都是平静与安详。
  被叫醒的时候他还有些懵,不知道自己在哪,他的头发睡得有些乱,脸压在宁桥的肩胛骨上压出了一道红痕,显得有些呆。
  “我得赶回去开店,你收拾一下来吃饭。”宁桥按捺住了想揉揉他头发的心思,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下来,朝向驰安挥了挥手。
  他从向驰安家走回小卖部,计划着早上要吃什么饭,经过自己的菜地的时候掐了一把辣椒。
  家里还有玉米面,打算煮个玉米面粥,用青椒的豆豉还有昨天剩下的一点豆干炒个下饭菜,再煮两个鸡蛋,就算是两个人的早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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