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的目光落在谢知周的面颊上,谢知周第一次听到这个人说这么多的话,第一次看到这个人脸上如此显而易见的神情,裹挟着几分小心翼翼,几分惭愧,还有几分心动。
  “是,我懦弱。”季泽恩直直地看着自己心里的欲望,浓重的情绪汹涌而来,裹挟住他的心:“我想和你待在一起,又害怕不能保护你。”
  他静静地看着季泽恩:“所以我贪婪而愚蠢地希望,我们可以藏着幽微的心思继续堂而皇之地,以朋友的身份相处。”
  “可或许我错了,谢知周。”他说:“爱不是想要触摸却收回的手。”
  那晚谢知周撞上电线杆的时候,他没有伸出手去拉他。因为怕一伸手,火花似的心动就燎了原。
  然而这个人还是一点一点,燃烧了他心尖的冰川荒漠。
  这只不过是一个寻常的晚上,和心上人寻常的三言两语,可大概是谢知周身上的光太过于温暖,让他忍不住流连忘返,以至于终于在这天夜晚,澎湃的爱欲战胜了所有,他抡起刽子手的屠刀,砍断了尘封多年的锁链。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隔着绵延不绝的过往,和敞开的心扉。
  谢知周忽然摘下脖子上的黑绳挂坠,绕到季泽恩的颈后给他戴上。黑色的皮绳衬着他的皮肤,显得格外好看。
  泛着银光的坠子,是trna的立体结构图,酷似三叶草的模样,一元硬币大小,在季泽恩的脖颈间微微晃动。三个密码子的背后,刻着z&z,他当初耍了个小心思,取了两人都有的字母,想到如果季泽恩问起,就说是项链是自己的,刻的是自己的名字。
  trna,中文译为转运rna,在蛋白质的翻译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过,谢知周只是希望他能转运。
  “从上回你受伤之后我去定制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后来东西到了,和你也闹翻了,所以我就自己戴了。”谢知周小声道:“现在物归原主,希望不太迟。”
  季泽恩闻言忽然捏紧了他的手,眼里却燃烧着旺盛的火光,将他周身冰冷化却,露出那个没有盔甲的,真实的季泽恩来。
  “我问你,谢知周。”
  他彻底毁灭了禁锢的绳索,孤注一掷地开口:“即使只能在瑟缩在隐秘阴暗的角落里,你也还是愿意和我相爱吗?”
  “或者千夫所指,你也愿意和我一起承担吗?”
  “你真的,不觉得委屈吗?”
  幽微的风声自耳边掠过,季泽恩静静地看着他,他眼里的情绪褪去,只剩一片纯净。他在等一个问答,或者说,是一道正式的宣判。
  谢知周的胸口涩的厉害,让他忍不住有些鼻酸。他揉了揉发红的鼻尖,压下了心头的情绪万千思绪。
  “我愿意。”
  掷地有声,落子无悔。
  寤寐思服的面容在眼里急剧扩大,而后是滚烫的唇。
  压抑了太久的情绪终于倾巢而出,季泽恩疾风骤雨般碾过他微翘的唇瓣,灼热而嚣张的温度席卷过他的胸膛,脖颈后温柔地放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正微微颤抖。
  那是一个吻。
  他的思绪如是蔓延着。响亮的心跳随着季泽恩的动作躁如擂鼓,周身刺激如同细微的电流蹿过四肢百骸,让他忍不住沉浸。
  季泽恩滚烫的气息落在他脸上,过往轮着番儿地从他眼前掠过,他忽然没来由地想起了很多。
  想起最初的心动,和广播里的那句“i think love is a touch and yet not a touch.”
  想起那首《红日》,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他那句“最近忽然想听”。
  少年睁着眼,微微喘息,他看着渺远的漫天星辰,还有近在咫尺的季泽恩。
  经历过太多风霜雨雪的男孩此时合着眼,眉心微蹙。
  无数次收回想要触摸的手之后,他终于吻着他心爱的男孩。在那好看的眼角边,一滴清澈的泪无声地顺着他如削的面颊滑落。
  落到风里,很快就不见了。
  那是只有谢知周一个人见证过的眼泪。
  “新年快乐。”
  第39章 浪漫
  几乎是过了初八, 季泽恩就回了学校做实验。因此二月的雪还没化彻底, 谢知周就耐不住对心上人的思恋溜回了学校。
  “在干什么呢?”谢知周还没见着面就开始打电话。
  “做披萨。”
  “哈?”谢知周一脸懵:“心有灵犀?我可想吃披萨了, 不过你不是在实验室吗?”
  对面低低地轻笑一声,下一秒, 谢知周推开了实验室的门。
  实验室里空无一人,这会儿不少学生都还在睡午觉。季泽恩挂着无线耳机, 手里拿着移液器正在提质粒,见他来了, 说道:“等等。”
  “好。”谢知周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穿着一身白大褂,带着橡胶手套,娴熟地在一堆瓶瓶罐罐里取液加到ep管里离心。
  等他测完了浓度,把东西放进冰箱, 摘了手套。
  “披萨呢?”谢知周还记着正事儿。
  季泽恩指指桌上发出细碎声响的仪器:“pcr,不是披萨。”
  谢知周一脸郁闷, 原以为时隔半月见面会有什么惊喜, 结果是空欢喜一场, 就见季泽恩把一本书递到他怀里:“既然提前来了,就预习吧。”
  这真的是十多天没见面的热恋期应该有的待遇吗?他忍不住默默腹诽道。
  谢知周低头看了眼书名:“《统计学》?我不是法医系的吗, 为什么我还要学统计?”他一脸抓狂的问道。
  “我查了你们下学期的课表。”季泽恩的语气不容反驳:“这门课是你下学期最难的,提前看看吧。”
  谢知周苦着脸随手翻了翻厚厚的一本书, 这应该是季泽恩用过的课本,上面有不同颜色标注的笔记,他的手忽然一顿, 书页自动向两面分开,他的目光落在夹在书页间的玻璃片上。
  载玻片和盖玻片间夹着一片薄薄的红色组织,“这是什么?”谢知周问。
  季泽恩示意他看实验室角落里的显微镜:“自己看。”
  谢知周不明所以,把玻片放在显微镜下,三两下调了焦距倍镜,几朵红色的玫瑰花绽在他眼前。
  “胸腺小体?”谢知周惊道。
  这是一张胸腺小体的组织切片,胸腺小体形状特别,经过染色后在镜下如同开到极盛的红玫瑰。
  “送你的玫瑰花,”季泽恩又从冰箱里拿出细菌的培养皿,转头问他:“喜欢吗?”
  “喜欢。”谢知周被忽然浪漫起来的男朋友迷得晕头转向,宝贝似的把那组织切片夹在书里:“老师怎么会给你这个?”
  季泽恩解释道:“邹老师前两天叫我帮他制片,送了我一个。”
  其实是他找邹秦要了好久才要来的,只是这话没说给谢知周听。
  “你做的?”谢知周有些惊讶。
  季泽恩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声。
  “大神!”谢知周还停留在看片子的阶段,不由得对眼前的少年更佩服起来:“哎对了,我调了生理的实验课,跟你一个班,你带带我呗?”他一脸期待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季泽恩重新带上手套,点点他手里的书:“先把书预习好。”
  谢知周把手连着书背到身后,想让季泽恩尽量忘记这件事,“我约了段邦打球,一会儿我打完球了叫你吃晚饭?”
  季泽恩忽然偏头,不置可否。
  “怎么,不让啊?”谢知周笑着打趣:“行,妻管严我就不去——”
  话还没说完,如同羽毛般的轻柔触感落在他的面颊上,带着几分温热,“好。”撩人的声线掠过耳边。
  酥了半边身子的谢知周如同踩着棉花,深一脚浅一脚地到了球场。
  段邦因为是外地的,向来回学校都早一些,加上乔航和季泽恩一样,过了初八就来学校做实验了,还有些在家里呆的腻歪的,凑成一场球还是绰绰有余。
  谢知周好些日子没见这帮球友,一上去就重重拍了拍段邦的肩。
  “我靠!”段邦一把推开他,压低了声音道:“谈了恋爱了不起啊,打人这么重?”最终他还是输了跟谢知周的赌局,被谢知周吐槽了好些日子“看人不准”,然而看着这么个结局,被吐槽两句倒也甘之如饴。
  谢知周捏捏他的肱二头肌:“一个寒假给你养了一身肥肉,难怪不抗打。”
  乔航带着球过来,跟众人寒暄,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走进了谢知周才发觉是宋桐。乔航点了点人数,一共九个人,“再叫一个来吧?”,刚好5v5打全场。
  “我打电话问问章晟来不来。”宋桐率先说:“他今儿也回宿舍了。”
  等人的光景,乔航把谢知周拽到一边:“兄弟,拜托你个事儿。”
  谢知周接过他递过来的球,在地上随手拍着,闻言一挑眉:“说?”
  乔航搓搓手:“等会儿多给我传两个好球。”
  “有情况?”谢知周敏锐地开口。
  “有个女孩……”乔航提了一句,谢知周了然,他点点头,冲乔航会心一笑:“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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