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直到一声突兀的敲门声响起,谢知周的背诵戛然而止,他猛地回过头去,看见季泽恩已经走过去打开了门。
  一身白裙的女孩站在门口,披着长发,半遮不掩地挡住了眼角的泪,手里还拿着本厚厚的蓝皮书。
  这是传说中的“背书鬼”吗?
  联想到午夜十二点,这场景,真是怎么看怎么诡异。
  然而这女孩很快打断了他越发滑向灵异边缘的思绪,焦虑的女孩带着哭腔对季泽恩说:“《影像》实在是背不完了,自习室关门了,室友又要睡觉,我看你们这里有光,可不可以让我在这儿背会儿书。”
  季泽恩让出位置,示意女孩进来。
  那女孩一边抽噎,一边磕磕绊绊地念着书,过了一会儿,大概是累了,啜泣声渐渐断了,只剩下小声的念念有词。
  于是今晚,谢知周又多了个战友。
  钟表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滴答滴答,却无人入眠。
  那白衣女孩在天光破晓之际合上了书,冲他们道了谢,那女孩看起来有些腼腆,小声道:“我马上要去考试了。”
  通宵学习和通宵打游戏完全是两个感觉,此时眼下发青地谢知周撑着一口仙气,无精打采地开口“祝你好运!”
  一边陪着熬了一夜的季泽恩也冲那女孩点点头,那女孩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励,激动地离开了教室。
  随着太阳升起,季泽恩起身关掉了已经显得有些多余的电灯,出门给谢知周捎回了一份早点。
  “你早上不上课?”谢知周光速扒拉着面条,生怕时间来不及。
  复习总是这样,背的越多,越觉得自己不会的内容多。
  “说了陪你。”季泽恩和他相对而坐,安静地吃着包子。
  “你去上课吧,我自己在这儿就行。”谢知周放下吃完的面条碗,犹觉饥饿,索性一骨碌喝干了面汤,拿塑料袋裹好扎紧。
  季泽恩拔出耳机,把手机摊开来给他看,对话框里的宋桐打过来一个语音电话,老师讲课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谢知周冲他拱了拱手,转身投入了自己的药理大业中。
  到了考前,季泽恩送他往考场去,谢知周站在教学楼前,被耀眼的阳光裹在怀里,有气无力地开口:“考完要答应我件事儿。”
  “好。”季泽恩掩住了眼里的心疼,“乔航下午把校十佳的礼物送来。”
  谢知周有些灰暗的脸色瞬间亮堂起来,带着几分对礼物的期待,“行,你先回去补觉,等我回来看。”
  说完正要转身,肩膀突然被人握住,而后是嘴角轻轻一啄,他愣愣地看着季泽恩,脱口而出:“大白天呢。”
  “提提神。”季泽恩冲他挥了挥手,在午后的慵懒的阳光下目送着他走进考场。
  第49章 生病
  “季哥, ”段邦的脸色有些诡异:“你确定要把这东西送给老谢?”
  “他会一口血喷出来吧。”肖子兮在一旁补刀。
  三人的面前, 是刚刚拼了个差不离的, 1.8m等身高的骷髅模型。红蓝夹杂的血管心脏,以及盘根错节的黄色神经, 复杂的颅脑组织,伴着白生生的骨头架子。
  “循环系统, 神经系统,骨骼系统……”段邦咂舌道:“得亏是你得了这个奖, 换了别人,能不能拼起来都不一定,老谢局解就60分,你是想让他死啊。”
  乔航送来的,作为比赛第一名的礼物, 正是一个人体模型。
  原先季泽恩就听说谢知周的解剖烂得一塌糊涂,然而这人又是法医系的, 对解剖的要求极高。他知道这个礼物之后, 便觉得拿来送谢知周再好不过, 因此才答应了参加比赛。
  这骨头架子不论是在学习,还是日后的工作上都用得着, 唯一一点瑕疵大概是少了肌肉系统,加上只是大致的模型, 没那么细致,只能补补《系统解剖学》,再进一步到《局解》就不够用了。
  301的门背后本来就挂着一幅人体平面图, 是大一的时候从毕业生手里买来的镇宅之宝,卖家说比挂柯南还好用,哪儿疼了痒了还能对着图自诊。
  这会儿三维的骨头架子衬着平面的解剖图,倒是相得益彰。
  肖子兮跟那灵活的骨头架子握手,凹出各种造型拍照:“这可是我见过最有意思的手办了。”他在一旁乐:“小少爷不是要回去继承家产吗,这下子好了,要被咱季哥教成大法医了。”
  “什么?”季泽恩微微蹙了眉。
  谢知周家有钱,早在当初谢荣来参加婚宴时,从宋东涛毕恭毕敬的气氛里便可见一斑,可是谢知周要回去继承家产这事儿他确实从来不知情。
  “你不知道啊?”肖子兮一脸纳闷儿:“你们不是一对儿吗?”话没说完,就被段邦捏了一把,他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好像在挑拨离间的大反派。“对不起啊季哥我不是这意思。”
  “没事。”季泽恩淡声开口。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有些尴尬的氛围,季泽恩刚打开门,撑着最后一把力敲门的谢知周顿时气若游丝地飘进来,栽到了季泽恩的怀里。
  两个灯泡眼观鼻鼻观心,挪回了自己的书桌前。
  “我的礼物呢?”谢知周靠着这一口气撑回来,执拗地问,手却无意识地落在腹部。
  季泽恩想起刚才肖子兮和段邦两人的评论,罕见地犹豫了片刻,指了指一旁的骨头架子。
  “季哥,”谢知周同那骨头架子面面相觑,段邦和肖子兮不忍心地捂住了双眼,从指缝里悄咪咪地观察谢知周的脸色。
  季泽恩有些犹豫着开口:“不喜欢?”
  不料下一刻,谢知周蹲下来忽然捂住了下腹:“救命!我肚子疼。”
  “怎么回事?”季泽恩问。
  “刚考试,肚脐这圈儿就时有时无地疼,”他像是有些犯恶心的模样,“现在右下腹突然疼得厉害。”
  段邦平日里打趣他惯了,这次几乎是脱口而出:“老谢,你看起来怎么像怀了。”然而开口的瞬间,他便收获了三把眼刀。他怂着缩回身子,小心翼翼地问:“谢哥怎么了?”
  季泽恩看着面色痛苦的谢知周,眉心一蹙,利落地伸手探过去,在麦氏点上压住,谢知周的脸色更差,脸色煞白得可怕。他把手指伸到谢知周牙齿间,松开了压住麦氏点的手,几乎是一瞬间,谢知周咬紧了牙关,一声短促难耐的痛苦闷哼响起。
  转移性腹痛,麦氏点压痛、反跳痛。
  “可能是阑尾炎。”季泽恩抽出刺痛的手指,白皙修长的指节被谢知周的小虎牙咬破,沁出了细小的血珠。看了眼眉头紧锁的谢知周,他径直把人打横抱起来,急急地冲出了门外。好在附属医院就在a医大旁边,季泽恩经常过去帮忙抄病例,几乎是不费什么功夫,就轻车熟路地找进了急诊。
  谢知周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病床上了,段邦和肖子兮两个大男孩儿一人窝在一张小板凳里,缩成一团正在睡觉。
  他左手扎着针还在输液,右手被另一只手握着,那只手极其漂亮,只是食指上烙着两个已经结痂的小坑,显得分外明显。
  他顺着那只手看过去,撞进了一双眸色深沉的眼睛,那里头压迫着他的浓重情绪让他呼吸一滞,然而后者对上他目光的瞬间,眼里的情绪挥之不见,只剩下了一点惊喜。
  谢知周垂下眼,把那根修长的手指捏住,看着那两个浅浅的坑,像是自言自语道:“下回给你咬回来。”
  季泽恩却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忽然开口:“对不起。”
  很轻,很轻,却重重地砸在他心里。
  “挂科就挂科,下回别熬夜。”
  听到这样的话从季泽恩嘴里说出来,谢知周都愣了。
  “我换个礼物。”季泽恩道歉的样子格外认真。
  谢知周忽然忍不住笑出声:“你不会以为,我是被那个骨头架子吓成这样的吧?”
  “既然无意做法医,为什么还——”
  “你没事儿吧?”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季泽恩咽下没说完的话,听谢知周继续道:“你也陪我熬夜了那么久。”
  “没事。”他眸光闪动。
  “你刚问我什么,无意做法医?”谢知周捡回方才的话:“我是没打算做法医,可是我不能挂科啊,”他摊摊手。
  季泽恩原本还想问问他,既然是为了及格,为什么还认认真真地背书,努力往90+去考。然而谢知周似乎是心有灵犀一般,笑着开口:“额外背的那些书,是为了讨你开心。”
  他动了动那只有些僵硬的手,触上男孩的脸,“所以不要皱着眉头了,不要一副我要当场去世了的样子行吗?”
  季泽恩覆上他的手,冲他很浅很浅地笑了笑:“好。”
  “你还记不记得,考前你答应我的一件事?”谢知周跟着得寸进尺。
  看到季泽恩微微点头后,他眼底笑意更盛:“等我出院,咱俩去看一回日出吧。”
  没等到季泽恩的回答,他们两个的小声嘀咕吵醒了段邦和肖子兮。段邦一脸泫然欲泣:“谢哥,你怎么搞得这么严重啊,还做手术了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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