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长甫的机会比其他任何城市都多,尤其对于你的职业而言。”
这倒是客观的事实。
长甫作为一线城市,发达的第三产业是大部分地区都望尘莫及的,而这样的城市对于魏清澜这样的画师来说是最好的土壤。
魏清澜和赵景初都来自邻省的省城仁城,虽说也是一线,却远没有长甫具有活力。
但这些都不是现在的魏清澜考虑的因素。
魏清澜曾经不信命,现在却想听天由命。
想到这里,魏清澜突然觉得生活的确充满变数,忍不住说了句:“也不算想走,是得离开了。”
赵景初的手握了又松,看上去在做什么复建活动。
最后他的拇指与食指相互摩挲了一下,随着他开口而停止:“还是那句话,工作问题迟早会解决的。”
说得很是信誓旦旦,魏清澜有那么一刻怀疑,赵景初像是在承诺什么。
可这种想法只是一瞬,她知道对于不知情人士而言,无法共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所以我才要走。”
“离开才能解决?”
“也不是。”魏清澜很诚实地回答,“但离开是个对谁都好的选择。”
“对谁都好?”赵景初重复这四个字,神色不明。
他的目光落在茶几的两个空杯上:“没有留下的理由了吗?”
“没了。”
魏清澜陪聊这么久已有些不耐,莫名翻涌的倾诉欲也已经消失,心态开始摆烂。
她站了起来:“时间真的不早了。赵景初。”
闻言,赵景初却突然笑了一下。
他的笑容里是魏清澜曾经无比熟悉的不羁,只不过还掺杂了一些不易察觉的讥讽:“我还以为你都忘了我的名字了。”
魏清澜说道:“这个还是能记得的。”
赵景初感受到她在下逐客令,站起身来,看着是准备走了,却在下一秒捂着嘴向洗手间的方向冲去。
魏清澜一脸错愕地看着一道身影快速划过,反应过来后立马跟了上去。
“呕……”
模糊的呕吐声隔着一道门传进魏清澜的耳朵。
等赵景初整理好自己再出来时,魏清澜将纸巾递给他,颇感无奈:“会吐还喝。我还以为你练出来了呢。”
赵景初的发丝已有些乱了,一绺自额前垂落,打在眉眼上,遮去了他的情绪:“想克服,但克服不了。”
魏清澜此时略有些自责,语气放软了不少:“以后别喝了。”
刚才还神色不虞的赵景初,过了好半天就只是十分轻地“嗯”了一声。
由于热水壶罢工,魏清澜也没能给赵景初倒杯热水,只能从那堆五颜六色的饮料里寻摸出一瓶矿泉水。
看着他喝了几口,似乎彻底压下了嘴里的恶心,魏清澜的那股罪恶感也才消散。
赵景初依旧习惯性地含了水在嘴里,迟迟才咽了下去。他一手握着水瓶,大拇指在瓶盖边缘蹭了蹭。
两人站在餐厅的一角,由于赵景初的人高马大,这个空间显出了平日没有的局促。
魏清澜看了眼天色,先转身离开了角落,走到开关面前。
“啪”一下,暖黄色的顶灯灯光洒落,赵景初眯了眯眼。
“出去的路还认识吧?我就不送你了。”
魏清澜感觉到赵景初买房的意愿并不特别强烈,她猜测或许他还是在观望状态,她这不过是其中一站。
但她也并不在意,如果非得说的话,她倒是希望他别看上她的房子,省得两人还得见面。
或许她是杞人忧天,毕竟这个地段不算差,但也算不上有多好。
虽是滨江,却离市中心不近,两居室虽温馨,却也只有六十多平方。
各个条件来看,作为刚需还有些价值,作为投资那就是无理取闹了。
而赵景初显然不存在刚需问题,他无论在仁城还是长甫,都是二世祖。
两人从高中认识,到她大三分手,彼此的信息可谓是了如指掌。
毫无交集的五年过去,大家都变了很多,更是谈不上了解了。但魏清澜知道,赵景初过的不会差。
再次被驱逐,赵景初识相地走向了门口。
虚掩着的大门透进了楼道里亮起的光,冷色调的,与魏清澜家中的暖色交杂在一起,让人眼花。
门把手有点凉,赵景初的手也是。
他是最不怕冷的,可五年过去,现在也怕了。
门在身后轻响后紧闭。
赵景初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走到了小区外,他的车临时停在路边,被贴上了罚单。
嘴里突然冒出苦味,赵景初分不清是刚才的乌龙茶余味,还是烟瘾犯了。
他走进了刚才的便利店。
货架上的糖又上新了好几种口味,他却轻车熟路地挑好了乌龙薄荷的经典款。
随着摇动,硬质的糖粒在糖盒里发出克拉克拉的响声,赵景初倒出一颗。
魏清澜以前说,这种糖吃起来是甜的,可他却怎么尝都只觉得苦。
魏清澜让他别吃了,他没有一次听的。
后来两人分手,他看到它的包装就恨得牙痒痒。可到底还是改不了习惯,每每进了便利店,就要拿上一盒。
他不知道是乌龙茶的苦味让他清醒,还是薄荷本身的清凉让他提神醒脑,总之每次入口,他都能品出些难受来。
可他主动吃,和魏清澜忘了他讨厌乌龙茶的味道,是两种概念。
五年,两个人在同一座城市却从没遇见过的概率有多大?
统计学家都给不出答案,但赵景初知道。
是百分百。
第4章 圆满
晚上八点多,魏清澜在卫生间洗手池边发现了一张宠物牌,写着“圆满”两个字。
她看清后愣神了好半天,又翻来覆去确认,样式的确和她的一模一样。
她的是六七年前在宠物店定制的,款式独特,撞款率很低。
但这块很新,上面印的联系方式也不是她的。
那串电话号码有些眼熟,也加重了她心里猜测的那个几乎不可能的可能性。
魏清澜拨了号码过去,对面接得很慢。
一出声,她就意料之中地听到了赵景初的声音。
“喂?”冷淡到兴趣缺缺。
“赵景初?”
魏清澜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中攥紧的牌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像在跟一个熟人说话。
即便两人刚见完面不久,这种语气也并不在合理的范围内。
赵景初大概根本没听出是魏清澜,沉默着没给回应。
“我是魏清澜。”
线圈在魏清澜手上摁出印子,她在失而复得与空欢喜一场的预想中拉扯,下半句吞吐得有点犹豫,也没有前因后果:“你找到圆满了?”
等了半天,赵景初那头才哦了一声。
“我说呢。”他大概终于想起,“我狗牌是不是落你那了?”
“你是找到圆满了吗?”
魏清澜重复了一遍。
她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所以显得有些急躁。不知是没听见他的问题,还是根本无心回答。
赵景初尾音都还没收就被打断,不再继续说话。
僵持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魏清澜撑着浴缸站起身。
她已经坐了很久,从小腿蔓延上一阵地砖的冰凉和微微的麻意。
她想大概是语气不够礼貌,正准备换种问法,赵景初毫无预警地挂了电话。
魏清澜愣住。
她盯了手机桌面一会儿,没再多做心理建设,再打了过去。
刚响两声,赵景初又给她挂了。
魏清澜对赵景初的印象已经没那么清晰,此时才想起他一向傲慢,对关系疏远的人耐心有限。
如果不是圆满,对待赵景初,到此也已经是魏清澜的极限。
但因为圆满,她又打过去了。
原本她做好一次次被挂断的准备,但呼叫响到最后,还是接通了。
“赵……”
“有事吗。”
魏清澜本想叫他名字阻止他再挂电话,但下一秒就被他的冷漠堵住了。
他从前倒是不会这样。
魏清澜放缓自己的语气,十分礼貌:“不好意思,我只想问问你是不是找到圆满了。你回答我好吗?”
赵景初呼吸清浅,不紧不慢:“名字一样而已。”
只是名字一样。
所以不是她的圆满。
魏清澜也想过这个可能,可当真的听到还是有些失望。
她有点不甘心:“那这个宠物牌为什么跟圆满的那么像?”
“像就对了。”赵景初很坦然,甚至理所当然,“废物利用。”
这么一说,魏清澜竟是想起来了。
当年她定制时特意多做了几块没印字的,就为了给圆满常换常新。只是后来并没有用上,便渐渐遗忘。
分手时她连夜搬走,别说宠物牌了,很多私人物品都没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