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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中间赵景初又去洗手间吐了一次,这才让忙碌的医生重视起他们的诉求,紧急插了个队。
  赵景初最后的诊断结果是在感染病毒重感冒的情况下,极度高压导致精神紧张,外加长途奔波与劳累,身体状况到了极限。
  医生强制要求赵景初在医院里休息,赵景初却不同意。
  他看向魏清澜,一语不发。
  魏清澜知道他的意思,心里更内疚,主动握住他的手,俯身靠近他:“身体重要,你听话。”
  说完,她觉得鼻尖有些酸楚,声音很轻:“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赵景初几乎脱力得说不出话,却还是打起精神反驳:“我自己都没注意,毕竟我平时身体多棒啊。”
  他身体素质一直都还不错,但也的确如同周鹤所说,吃不了太多的苦,即便愿意吃苦,也总有生理性的反应做强烈抵抗。
  赵景初看着魏清澜有些红红的眼睛,情绪说不清的复杂。
  半晌过后,他突然说:“那个东西很重要吧。”
  魏清澜看出他眼里的坚持,挣扎片刻,只能转头问医生:“他现在的情况能爬山吗?”
  医生露出感到离谱的表情,对于不听医嘱的活爹的烦躁溢于言表:“爬山??他至少一周都不能运动!”
  虽然知道这个问题简直愚蠢,但赵景初目光里的期待还是让她失去了片刻理智。
  医生的话严肃到振聋发聩,他又唠叨着叮嘱了很多,赵景初一句没听见,只看到魏清澜再度沉默下来。
  他捏了捏她的手指,却因使不上劲而格外绵软。
  “一定要去吗?”
  他其实知道这个问题也是多余。
  魏清澜没说话,他也就彻底明白。
  他的手又紧了紧,却发现还是握不住。他垂眼看向两人交缠的指尖,看了很久。
  “早点回来。”
  ……
  魏清澜的东西,其实就存放在小官山上。
  小官山开发不算完备,唯一幸运的是,它因离震源中心较远,几乎没有受到影响。
  因地处偏僻,又并没有太多景观亮点,山上的墓地自然格外冷清。
  几个月前魏清澜来过一趟,对着丁曦说了很久的话。
  她说开心的事,也说愧疚和难受,最后提到了方述。
  方述是丁曦的血脉骨肉,魏清澜知道她一定想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说起他的时候,魏清澜就像再从曾经的回忆里走过,过程总是温暖,可最后却满地狼籍。
  方述离开没跟她告别,可她保存了很久的东西,连丢弃都舍不得。
  彼时,她拿出款式陈旧却干净精致的包装盒,指尖拂过边缘,没有打开。
  她将它留在了丁曦的墓前,希望能彻底告别过去,开始她原本以为的平庸的新生活。
  可世事无常,几个月后,她还是回来了。
  不算平坦的山路,路程也不算短。
  魏清澜爬得辛苦,心里却因为惦记着医院里的人,反而加快了脚步。
  到达墓园,这里如今冷清得连门卫都已经不在。
  她循着记忆往里走去,拨开枯黄零落的树杈,踩过簌簌作响的小路,找到了丁曦的墓碑。
  而在那座墓碑前,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站立。
  他垂下的手里,握着一个打开的包装盒。
  那个包装盒魏清澜比谁都熟悉,正是她留在丁曦墓前的东西。
  盒子里装着的,是她当年攒了很久很久的钱,为方述准备的艺考礼物。
  一副如今看起来过时廉价的助听器。
  第59章 选择
  方述右耳听力障碍这件事,赵家一直知道,也主张过为方述治疗和配备助听器。
  可治疗是无用功,而配助听器则是方述自己拒绝的。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很难接受自己是个残疾。
  魏清澜当然发现他的固执,但既然决定走艺考这条路,而听障是阻碍,那么就应该想办法解决。
  方述不接受的是别人的施舍和同情,那么她的礼物和期待,对于他而言会不会不同呢?
  魏清澜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一直在默默准备着独属于方述的艺考礼物。
  她对自己是有些自信的,所以她没有跟方述说过自己的计划,没有再去问他会不会怪她的自作主张。
  钱攒好了,助听器千挑万选终于拿下,可方述却走了。
  她的礼物没有机会送出去。
  每次看到这件礼物,魏清澜就像总在被提醒,自己所珍惜的在方述眼里一文不值,她甚至连一句他的道别都得不到。
  而方述也从来不知道,自己如果不离开,将会收到这样一份礼物。
  在欧泊学习几乎是在和一群天才竞争,叫竞争或许是高看了自己,因为那群天才从不与他人攀比,总是在专心攀登自己的高峰。
  可方述不同,他硬件本就不足,天资虽不差,但也不是最优秀的那批。
  能进欧泊,还是在这个阶段进入欧泊,除了资本和人脉的运作,几乎绝无可能。
  一开始到了国外,方述什么都不敢想。不敢想从前,也不敢想以后。
  因为光是生存下来缓口气都是困难至极。
  没人会再等他,所以他每天都在想办法跟上进度。
  这时候听障所带来的困难就更加翻倍。他跟不上,听不清,学不明白。
  他实在没有办法,甚至想到要跟赵家申请配助听器的资金。
  可最后,尊严和怨恨还是打败了他。
  他彻底放弃主动联系赵家,尽量压缩时间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兼职。
  打工遇到的困难比他想象的多。比如身份问题拿不到本地的优渥工资,比如面对客户的呼唤他无法及时反应,比如辛苦一周却一分钱都拿不到,还被推搡着关在门外……
  但最后他还是挺下来,忍下来了。
  当拿着兼职辛苦攒下的工资去配了一只助听器,这个世界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时,方述的心脏开始狂跳。
  他曾经觉得离这个世界很远,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玻璃门,一切都如听起来那般模糊。
  可那时,他突然发现,原来世界就在身边。
  一种失衡感突然得到了缓解,他想,自己也可以和别人一样了。
  像……魏清澜期待的那样。
  当这个名字再度出现在他的脑海,一切就又像戛然而止。
  魏清澜从来不会让他觉得她很遥远,她永远让他清晰地听到她的声音。
  所以他一直以为,即便与这个世界的距离永远无法拉近,但仍有真实可触摸的她。
  可也只是从前。
  方述从来不敢继续想下去。
  在欧泊的这些年,他的学习和生活都在越来越好,也认识了许多新的人。
  他们也很好,可以与他一起交流音乐,分享爱好。
  他也从内向寡言,渐渐变得懂得隐藏真实性格,展现出积极温柔的一面。
  他也知道必须如此,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对他好。
  可曾经有一个人,无论他是什么样,都会永远站在他这边,告诉他她会陪着他。
  他仍是不敢再去多回忆,因为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内心深处的痛苦。
  这样的痛苦,在他再见魏清澜时几乎到达顶点。
  又在与魏清澜相拥时,得以短暂释放。
  随后,他来到小官山,来到墓碑前。
  在发现被风吹进夹缝的礼盒时,他未清的余毒由内扎破肉囊,喷薄而出,仿佛要将他吞噬。
  方述握着刻了他名字的助听器,在冷风中等到了魏清澜。
  似有所感,他转身向她。
  魏清澜在渐渐走近。
  她停在他面前,目光从他的手,移向他的眼睛,望着他。
  “听冯老师说你会来小官山,本来想先给你发消息问问,后来想想又算了。”她笑了笑,一如从前,“我总要来的。”
  方述看了她许久,慢慢地将拿着礼盒的那只手抬起,盖子已被打开,横亘在两人之间。
  一副助听器躺在盒内的绒面上。
  而他的手并不太稳:“清澜,是我想的那样吗?”
  虽然未曾使用,但包装盒的款式,和助听器的品牌型号,无一不在告诉方述,这是一样来自多年前的物品。
  即便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心里也已经认定,它与魏清澜相关。
  “是。”魏清澜没必要隐瞒,而这于她而言,本也是属于方述的东西了,“是给你准备的礼物。但是比较可惜,没送出去。”
  至于为什么没送出去,已经不需要再多说明。
  方述的手收紧,一时无言。
  “昨天离开前,”魏清澜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我感觉你有些听不清我说话,但一开始不是的。”
  方述从前因为听不清,反应上总会有些迟钝或是犹豫,但前两天重遇,一开始他和别人的交流分明是顺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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