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也正是因为这次忧愁过度病倒,圣女被查出怀有身孕。”
  “也就是你。”清汀抬眼,看了眼妧妧的表情。
  妧妧面无表情,藏在身后的手微微颤抖,早已暴露她内心的惶恐。
  见她无所回应,清汀重新低下头,“老魔君不计前嫌,希望那男子能够休了现在的结发妻子,重新迎娶圣女为妻,并许诺荣华富贵一生。”
  “男子答应了。”清汀说。
  陡然间,清汀的脸色逐渐沉了下去,“魔君兴高采烈回魔族,意欲为圣女筹备一场盛大婚事,可那男子竟在转头之间将此消息传到天君耳中,以表忠心。”
  “至此,那一年,天君才会在整个魔界最轻敌之时率众军攻得魔君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一把真火点燃了整个魔界,”清汀看着妧妧,似乎想起什么,神色不由得柔了几分,“而你的母亲,也就是圣女,也正是在大火燃尽整个魔族的最后一秒,将你托付给了我。”
  “因为她知道,自古位高权重者都阴狠狡诈,天君作为最高统帅,更不可能让魔界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故事到这里,结束大半。
  气氛就此安静下来。
  妧妧没有说话。
  清汀自嘲的笑了笑,“说来惭愧,我为何对此事如此熟悉呢?”
  “因为当年那个负心汉,是我的哥哥。”他垂下眼,“现在你可相信我的话了?”
  妧妧红着眼睛瞪他,一字一顿,“不、信。”
  “还是不信?”清汀叹了口气,“无妨。那你便去魔族看看吧。”
  “你是魔族圣女。多少年来,魔族一直在找的皇室血脉。那里的人是绝不会欺你的。”
  说完,妧妧真的转身,朝水域外走去,而至于她是否真的顺从前往魔族,这点清汀不得而知。
  望着妧妧的背影,清汀自言自语般嗫嚅道,“走吧,走吧,快些走吧。再晚些,怕是连裴清岐也护不住你了……”
  在他的注视下,女子缓慢向前。
  明明是一条不远的路途,不知怎的,竟这样难走。
  妧妧脑中一遍遍回忆着清汀所说的细节,一边回忆一边向外走。
  整个人处于明暗交界处之时,她好似突然被点了穴,一瞬间血流上涌,头颅被安插/进零零碎碎的尘封回忆。
  长发竖起,被忽起的妖风吹散,显得阴森可怖。
  血脉觉醒的这一秒,妧妧突然知道为何这段时日以来,身体里总有另外一个女人在同她说话。
  原来,那才是她的魔魂。在叫嚣,在呐喊,在撕裂她的躯壳。
  多亏了清汀的提醒,现在,她全都想起来了。
  妧妧笑着回头,看向清汀,“谢清汀道长。”
  现在,她身体里的两个灵魂,合二为一了。
  第75章 肠断歌(二)
  体内魔魂觉醒,进入魔界领域就不再是难事。
  不费吹灰之力,妧妧腾云驾雾,打破结界,只身一人闯入当今魔王的地盘。
  不过,和她想象中乌烟瘴气的泥泞之地不同,这里金碧辉煌。
  且刚闯入结界,最夺目要数直冲云霄的那座参天楼,肉眼数不清楼层,殿外错落绵延不绝的壁画,刻画着各路妖鬼蛇神。
  各种细节来看,此处似乎将荒诞和美丽推崇到了极致。
  人也因此被分为上中下若干等。
  其中,相貌丑恶或连人形都不存在的,属最下等人;
  具人形行低等劳动且面目可憎者,属下等;
  形似布衣凡人者为中等人;
  魔君的忠实信徒、穿着华丽且面容姣好者属上等;
  而只有魔君亲信、外貌极其美艳者,才属是最上等。
  也难怪,这就解释了为何精美绝伦的参天楼门外,镇守的是两个长相怪异丑陋者。因为他们还不够格进入参天楼内。
  只见那两个怪物,人脸羊身,四只眼睛,其中两只长在手背,两边额头上各长着一对长犄角,身后尾巴巨长无比,尾端似能喷火,此刻他们正拿着三叉戟,佝偻着背,镇守在结界处来回踱步。
  许是心理作用,妧妧闯入结界后,顿感此处气息与自己相投,于是上前,点名道姓要见魔王。两妖鬼面面相觑,问其缘由,妧妧自报家门为当今圣女。
  不料话音落下,看守的两个怪物相视一秒,忽而捧腹大笑,“圣女?”
  难听的嗓音连同污言秽语一齐从嘴巴里冒了出来,“我看是妓/女还差不多?”
  另外一个帮着附和道,“莫非魔君看我俩兄弟日夜操劳,特意找来滋润我俩的?”
  说罢,两人视线不约而同,上下打量起妧妧。
  女人穿着一身最简单的白衣白袍,周身无任何多余装饰。可还是轻易牵动异性的心。
  “陪我们两兄弟春宵一刻便罢,还圣女?”两个妖怪笑着说。
  这已是今年第六个敢来假意冒充圣女,行招摇撞骗之事的了。加之妧妧生得美艳,不免联想到一些龌龊事。
  这话却激怒了她,女人面无表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衣袖中取出两根毒针,瞬间从衣袖中飞出,刺入二人眉心。
  毒针上沾着黑色的血液,威力巨大,很快便逐渐蔓延,蚕食掉人的整颗头颅。
  妧妧淡漠的看着他们灰飞烟灭在眼前,只是低语,“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所以……现在可能告诉我,魔君身在何处了?”
  *
  这一边,魔君的地理位置刚刚暴露,那一头,消息就已然传到了魔君的耳朵里。
  参天楼第21层内,灯光幽暗,迟浸月此刻正漫不经心躺在魔君之位上。
  这人亦是古怪,左腿屈起,另一只大剌剌垂在上,姿势桀骜不驯,可偏偏手中把玩着一件精美的紫水晶,眼眸中虔诚不已,似是在睹物思人。
  只见他薄唇微张,唤着某位女子的小名。
  未叫人听清那女子名讳,“不好了魔君!大事不好了!”
  下一秒,手下踉踉跄跄闯入诫心殿内。
  迟浸月淡淡回眸,映入眼帘是被剜去一只眼珠,鲜血不止的奴仆。
  半红半黑的血液在迟浸月眼中看来,肮脏不已,顺着华美的衣袍落下,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他的玷污。
  “啧,瞧瞧你现在这副模样……”迟浸月慢条斯理把玩着手中水晶,仅一秒便不再去看那人的惨状,“好歹穿着华丽,属上等人,怎的鲜血淋漓、落魄成这般模样?”
  他语速极慢,语调中充斥着不屑和鄙夷,却独独没有体恤,仿似奴仆对他来说,就是毫无感情的工具,是死是活抑或是伤,都无伤大雅。
  闻言,掌管参天楼门禁的保灿一惊,赶忙做出一副下跪求饶的姿态,“魔、魔君您有所不知,今日有一魔女私自闯入参天楼内,那女子妖术极怪,不光是凭一己之力将楼外的弟兄打了个半残,楼内的也是一样……”
  说着说着,保灿的脑袋埋得更低。
  作为掌管此处门禁的统领,他是发自内心惧怕迟浸月找他问责。
  然迟浸月好似并不在意,“又是冒充圣女的?”
  保灿没有说话,表示默认。
  这下,迟浸月才收起那块来历不明的水晶,双腿落地,双肘撑在膝盖骨上,笑,“本座养了你们这么久,你们竟连一个小女子都打不过?”
  他那语气委实阴森可怖,叫保灿听了不禁冒出好几层冷汗,“是属下失职。”
  “真是废物。”迟浸月面无表情,并不打算去见那位素未谋面的“妖女”,“区区凡人,还用不着本座亲自动手。”
  此话一出,保灿倒是急了,他猛地抬头,对上迟浸月的眼睛,“魔君可还记得上次那个凡人单枪匹马闯入大殿,今日之事一如那日,属下怕……”
  “怕什么?”迟浸月反问。
  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提到徐让欢。
  迟浸月整个人身子一僵,缓慢偏头看他,“依你的意思,整个魔界只有我能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可是?”
  “属、属下不敢!”保灿吓得连连低头,“属下这便派手下去将那妖女生擒。”
  迟浸月眯了眯眼,就这么看着保灿,看了几秒抑或是十几秒后,这才缓慢起身。
  罢了,徐让欢那日的惨状,他迟浸月还不想这么快再经历一遍。
  *
  迟浸月手下的这群喽啰还不至于毫无用处,至少,他们耗费了妧妧不少精力。
  迟浸月到的时候,女人一袭白衣白袍,脏兮兮单膝跪地,她手中持一长剑,插/入脚下泥土之中。
  散落的长发随风飘荡,宛如一位战损的公主。
  起初,迟浸月只觉面前女子远抵不上那日忽闯入魔界的男子来得杀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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