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妧妧若是不想嫁,便在此安心养胎,其他事情,皆由本座出面替你摆平罢了。”迟浸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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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魔君信守诺言,当真将前来胡搅蛮缠的宋家遣了回去。
这一桩桩的烦心事也再未传入妧妧耳中,她只需负责吃好喝好便是。
得知妧妧怀有身孕后,迟浸月又唤了几个丫鬟来妧妧身边贴身伺候着,生怕照顾不周。
于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妧妧原本纤细瘦弱的身子骨也禁不住每日滋补,圆润了不少,如那饱满剔透的晴水珠子,剔透的叫人移不开眼。
春去秋来,还有三个月,妧妧就要生了。
无奈,一丫鬟不慎将瓶瓶罐罐打碎,扎破了妧妧的手指。
这下可好,那喜怒无常的魔君怕是又要来跟前痛斥一遭。
妧妧房内,郎中把脉,“圣女脉象平稳,无大碍,只需静候新生到来即可。”
迟浸月如释重负,嘴上不饶人,对着那不小心的丫鬟便是一通责骂,“你们一个个都是怎么办事的?瞧不见圣女怀着身孕吗?小心本座将你们的眼珠都剜了去!”
“魔君恕罪。”丫鬟们纷纷跪下。
这般凶神恶煞的神情,妧妧在他脸上见过的少之又少。
“可有事?”迟浸月转过头来,关切的问。
取而代之,她在他脸上总能瞧见这般紧张的神色。
妧妧笑了笑,“不打紧,只是希望舅舅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恐怖的言语才好。”
“是是是,是本座思虑不周。”迟浸月说,转而又想起什么,迟浸月问,“这大夫也说了,小魔君也快出世了,妧妧可有为其取名?”
“小魔君?”妧妧重复。
迟浸月哈哈大笑,“虽不是本座的骨肉,但既是本座亲侄女所诞下的子嗣,日后定是要坐上魔君之位的。妧妧若是觉得这称呼不妥,本座不再说便是。”
妧妧摇摇头,“舅舅对我和孩子爱护有加,妧妧并非此意,只是好奇舅舅为何认为我腹中一定会是男孩呢?”
“莫非魔君重男轻女?”妧妧问。
“只是希望罢了。”迟浸月说。
“好吧。”妧妧摸了摸自己逐渐大起来的肚子,“若我所生是女孩,便唤她南枝,若我所生是男孩,便唤他和霖,舅舅意下如何?”
“嗯……”迟浸月缓慢的点头,“夜来清梦好,应是发南枝。”
“政通人和,沛雨甘霖。”迟浸月微笑道,“如此一来,甚好,甚好。”
*
犯了事的丫鬟被迟浸月罚去思过了,所有贴身伺候妧妧的也都被叫了去,说是杀鸡儆猴。
陡然间,似是有人蓄意为之,虽算不上热闹的房内突然变得冷冷清清。
妧妧一个人靠在床上,久违的,这成了她和孩子唯一独处的时间。
盯着隆起的肚皮出神,妧妧慢慢伸手,轻抚起里面的小生命,微微笑,小小声,“小南枝,能听到娘的声音吗?”
对面自然是没有应答的。
可即使是一人的自言自语,也让妧妧心中油然而生一种爱意。
她又抚摸起来,可这次,还没等她开口说些什么,“咯吱”一声,门被推开了。
金秋晌午,逆光顺着门缝倾斜而下,恍惚间,她瞧见一个人影,“圣女腹中胎儿名唤南枝?”
那声音纵使是不看脸,也能想起是谁。
妧妧脸上笑意顿无,“又是你。”
她预感到什么,言语中满是敌意,“我的丫鬟们也都是你使诈唤走的吧?”
“你到底是何人?”迟非妧瞪着他。
“圣女当真不记得我?”踏着逆光,裴清岐一步步逼近她眼前。
妧妧不自觉靠紧了墙壁,“记得。”
她对上他的眼睛,“徐家公子,徐让。”
四目相对,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仿佛见到他眼中浮出一抹靛蓝,下一秒,推翻她的谎,“你撒谎!”
“你的眼睛分明在告诉我,你在撒谎。”说着,裴清岐又靠近些。
他整个人坐在床边,双手横在女人身侧,将她笼在自己身下,一双锋锐的眼死死盯住她的眸。
竟……没能逃过他的法眼。
妧妧想起那日在幽兰谷的情形。
她跳了,
确实是一跃而下,跳入那山谷之内。
只是临到谷内之前,被山崖之上腾空悬起的一只粗树干拉了回去。
她想,或许是福是祸,皆为命数,于是她反悔了,愿此生与他一道,在痛苦中度过。
既然裴清岐已将她里里外外瞧了个仔细,妧妧便也不装了。
她将那副楚楚可怜的小白兔模样悉数收起,漠然对上裴清岐的眼睛,“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仙君的眼睛。”
“为何要骗我!”裴清岐问,“就因为不想同我回去?”
妧妧就这样看着裴清岐的眼睛,好几秒后才深吸一口气,“裴清岐,我们回不去了。”
“无论是哪,我们都回不去了。”妧妧说。
“不。怎么会回不去呢?”裴清岐否认道。
男人眼尾猩红,眼眶中似有泪珠欲坠,我见犹怜,随即又大笑不止,胸腔剧烈起伏。
他这副样子不禁让她想到徐让欢那个疯子。
她决不会,也决不能再踏上那条路。
“你我立场不同,既然我知道本族过往,就无法将天界所作所为弃之不顾,我们是敌人,所以我们,回不去。”妧妧一字一顿盯着他的眼睛。
“那你腹中的胎儿呢?若是你与敌人所……”裴清岐的语调近乎癫狂。
只是未等话说完,妧妧便微愠看他,“谁说这是仙君的孩子?”
“我魔界翩翩少年郎不比你们天族那群人面兽心之人差!为何你偏偏认为我腹中怀的是你的胎儿!”妧妧反问。
依照裴清岐的性子,是要发火的,可对面之人是心上人,他又不舍得凶她,只能红着眼眶看她,颇有几分委屈巴巴的味道在,“圣女说不是,自然就不是。”
在名为“爱”的这一局里,她占尽上风。
“还有,我知仙君一直处心积虑留在魔界,”妧妧撇开脸,不再看他,“不过,仙君不必多此一举,魔界是我的家,这里有的是人爱我敬我,不需要你一个外族人来插手。”
她知道的。
她都知道的。
黏腻腻的花胶粥后清清爽爽的蔬果;摇摇欲坠险些跌下台阶时,不知从何而来的援手;多少个燥热的夜里,有人替她盖上被子……
她知道的。
她都知道的。
可她没理由点破,现如今他倒给了她点破的由头,索性一股脑儿悉数抖出。
混入魔界成为奴仆,日日守在妧妧身边,护她周全,想不到在她眼中,竟是惺惺作态。
如此一想,裴清岐嘴角苦笑。
妧妧的话却还没有说完,她定定看着裴清岐逐渐垂下去的脑袋,“我不想见到仙君,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不想见到你。”
妧妧淡淡道,“话说到这个份上,还请仙君自重。”
原来她竟是如此厌恶他。
裴清岐僵硬的肩头微微颤了几下,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是。谨遵圣女教诲。”
他失魂落魄的离开。
这时候,被遣去不知何处的丫鬟们才回来,看着圣女望着远处出神,不禁问道,“圣女,您没事吧?”
妧妧看着远处逐渐消失的背影,良久,才缓缓开口,“无妨。”
第79章 新生(三)
那日之后,裴清岐再未出现过。
只是,那双无形的大手还在,她的补品中依旧会多出自己喜爱的食物,她不小心摔倒时依旧会被神秘人救下……
种种迹象无一不在表明,他还守在她身边,以自己的方式护她周全。
无奈产期将至,她便也懒得追究了。
很快,生产那日便真的到了。
产期比那郎中预测足足提前了半月有余。
子时,房内,焦头烂额。
女人惨白的脸颊在那幽幽烛光之中显得更外狰狞。
妧妧眉头紧缩,痛苦的闭着眼睛,白皙的额头上浸满咸涩的汗液。
“用力啊圣女!用力!”
在产婆的声声大叫下,女人的双腿被无情扯得更开,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的双手也随之愈发卖力。
简直是叫那床平铺到没有一丝纹理的床单在顷刻间漾上密密麻麻的波涛。
同时,亦在女人心里激起一道道涟漪。
房外,随之而来是一道道惨绝人寰的叫声,不禁叫人内心也随之一颤。
迟浸月率领一众手下守在屋外,生怕出一丁点儿的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