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对!不是的!”
“你不能像他!不能!”
“不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泄愤一般,将他弄得面目全非,似还不满足,手中的短剑又开始发疯般地随意舞动。
而看着楼止层出不穷地淌着血,杨三牧这下是真的慌了。
他冲他大喊:“楼道长你快躲开啊!”
“别再硬撑了!快逃!”
可无论他如何叫喊,楼止却都只如没听见般,任凭她剑下生花,血染衫褛。
逃吗?
生命本应畅快肆意,可他却困于无风之地被千万根银针刺穿身体,他不想躲也不能躲。
长夜难明,雾失楼台。
像是失真缄默的画面,光色逐一被剥离,似是阴郁的天空低垂,似是灰白的土地高耸,而他被困在中央,看着灵魂被挤压得一片狼藉。
一剑刺破肩胛骨,他有些受不住地瘫下身去,颤抖的双臂勉强撑扶住上半身,他屏息压制着絮乱的脉息,闷咳几声反而逼得七窍都渗出了血来。
意识开始迷糊,他心生不妙,再继续下去那个人就会出来了……
他蹙紧眉心本欲闪开,抬眸看见女人正驱剑向自己刺来,猩红的眼眸却闪烁起薄光。
这一刻,他愣住了。
风林寂静,秘而未宣,剑刃震荡开涟波,塑着寒光寸寸向他逼近。
他放下手中的铜币,认命般缓缓将头垂下。
霎时,一道萧风猛然从耳畔飞啸而过,与剑刃相撞间瞬间四分五裂,是螳臂挡车却也撞偏了短剑原本的轨道。
“楼止!转过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半转过身,而她却像是跃然于山巅的一碗瓷白,赤松蘸了绒雪一笔笔地在他心里晕开属于她的一笔一画。
或许楼止自己未曾发现,他一直未真切地看过她。
而那晚,她似偷走自己身上颠簸的云雾,于是当他再次睁眼时,月光终于又落入他眼中,为她覆上一层雪。
而他因此窥见远黛,斑斓,繁星,于是清风捋出了丝丝银线,流星交织着夜色,缓缓勾勒出她的倩影,让他如古井的生命,也不觉泛起了涟漪。
“姜……以禾?”
姜以禾扔下手中再无一箭可发的弓弩,朝着他义无反顾地狂奔而来。
她跑得越来越快,月亮也似住进她的眼眸般,让他误以为那是另一片汪海,渔火通明,心生向往。
姜以禾不敢松懈半分,眼看红衣女子再度提起短剑,她只能奋力一搏,跃身朝他扑去。
女子身上的铃兰香向他侵袭而来,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接住她,却低估了她落身而来的决心。
一番天旋地转,两人双双落了地。
楼止错愕地看着她,却见她毫不犹豫地抬起双手将自己的眼睛覆盖住,似还有一层绸缎彻底将他的视线遮盖得严丝合缝。
眼前一片漆黑,其他感官在这时被无限放大,相撞的心跳、她的喘息未定……一切的一切无一不在挑逗着他的神经,而他似被卸去了四肢般丝毫不想动弹。
“把眼睛闭上……眼睛闭上就好了……”
不知是在安慰他还是自己,姜以禾将头埋入他的颈窝,一呼一吸间尽是紧绷。
霎时,女人出鞘的短剑成飞沙消散,而她也似幻影般点点隐退不见。
万籁俱静,唯有动荡不安的心跳相互辉映。
姜以禾试探地抬起脑袋左右观望,在察觉无事发生且楼止身上再无多的伤口后猛然松了口气。
“你别动,我先将你眼睛遮住。”
欲抽离的她的手腕被他抓住,姜以禾听见他不轻不重地问道:
“姜以禾,你看得见嘛?”
她愣住,她自知自己是看不见的,刚才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她的猜测,究竟有没有起到作用她不得而知。
“看不见,但我想……它或许就在你眼里,看着你,应该就能看见它。”
月照荒枯,犹如秋之遗琳琅满目。
他的心跳骤然慢了半拍,而后又轻声问道:“我的眼睛……好看吗?”
她不由得苦笑一声,“嗯,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咚——”
大地忽地一阵晃动,天边一亮似被斩破结界,杨三牧脚步不稳,被迫地踉跄的东倒西歪,脚更是不听使唤地向井口跌去。
“哎哎哎!姜花救命!”
眼看就要掉下去,杨三牧顿时慌不择路地大喊起来,而远边两人的身影跃然踏风而来,几步凌波已离他几步之遥,一出手便及时悬崖勒马。
杨三牧被转了几圈,井是掉不下去了但身子一重便已朝着硬邦邦的泥地摔去。
忽的腰间一紧,他竟悬空被接了个正着。
“这位公子,你没事吧?”
而一抬眼,杨三牧已彻底沦陷。
姜以禾闻声望来,霎时也瞪大了眼。
“黎微姐姐!?”
女主怎么来了?她怎么不记得书里还有这么一段呢?再向她身后望去,果不其然还见着了黑了脸的萧聿知……
她一时手忙脚乱起来,想着如何处理眼下的场景而手腕忽地一轻,身下的楼止倒是偏头晕了过去。
“不是!你别晕啊!”
晕了我怎么解释这一切?
“山……姜姑娘,你为何会在此处?这位又是……”
虽心中不悦,但萧聿知对于能遇见她这事还是更为伤心,下意识又怀疑起她是不是来找寻自己的……
认出是她,黎微也立马将怀里的杨三牧放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到她的身前,满脸欣喜在看见两人一身狼狈后霎时忧了神色。
“姜姑娘,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我待会儿给你们解释,楼止他伤得不轻,还得劳烦萧公子扶一把。”
两人顿时心领神会开始行动起来,而在黎微准备将楼止扶起时,手臂猛然被另一人攥去。
只见杨三牧面露桃红,神色羞怯,却又带着某种决心,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宣示。
“这这这……这位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愿意以身相许终身侍奉姑娘!”
顿时红了脸的黎微:这么突然……
一时气青了脸的萧聿知:那我算什么?
只剩自己默默扛楼止的姜以禾:都搭把手啊倒是!
第18章 十八章
“黎姐姐!你尝尝这个!”
“这是清蒸鹿茸,对于滋补养阴可有用了!你是修道之人更需要补补!”
饭桌上,杨三牧犹如八爪鱼附体,两双手恨不得拆成八只用,生怕黎微饿死般一股劲儿地往她碗里夹菜。
黎微不想拂了人的好意,客气地连连以礼相待,两人有说有笑的画风倒是和另一边格格不入。
萧聿知眼中带火,但却只能无可奈何地紧蹙眉头,一旁的姜以禾也无暇顾及碗里的菜,视线在三人身上来回打转。
不是?这是什么情况?她也不记得女主的后宫有个叫杨三牧的啊...
她清了清嗓音,开口问道:“那个,黎姐姐,你们怎么来这儿了?”
“说来也巧,我与萧兄途经此地,意外发现此处怨气波动的厉害,破了道阵法便发现你们了,说到此事,你们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楼兄为何受了如此重的伤?”
姜以禾正欲解释一番却被杨三牧抢了去,绘声绘色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最后还不忘动情一番。
“总之要不是黎姐姐从天而降救了我,我恐怕早就摔死了。”
姜以禾算是见识到什么叫花有百样红,人与猪不同,冷呵一声道:“差点把自己颠下去的原因你是一点不提啊?”
黎微听了,若有所思地沉默一会儿,“看来是梦魇无相,楼兄是为了捉住它才设下的阵法,只不过以他的实力不应该落了下风才是,不过不必担心,他受的都是外伤,修养几日便可痊愈。”
谈起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楼止,桌上的氛围顿时沉了下来,两人也没想到他居然会伤得这般重。
听闻他无大碍,姜以禾算是平下了心,一时又想起另一件事来。
“对了,那梦魇无相算是解决了嘛?”
想起昭娘的事,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还缺了什么。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动静,只见满面愁容的杨大夫人搀扶地跨入了门。
“昨晚的事我都听说了,想不到竟是如此孽缘。”
忆起了梦中所见,杨三牧当即心生怨意,他一直以为母亲只不过是嘴上苛责,但心肠却也如这般!
“娘,昭姨娘的事到底是为何?你们下手未免也过于残忍了些!”
杨大夫人深叹了口气,诉说起往事她也不禁嗟悔莫及。
“那时,我刚当上杨家家主,你父亲一介书生本就因入赘而遭族人非议,再加上昭娘与外人私通不仅骗去家产还怀了野种,我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
“家丑不可外扬,听了你父亲的一面之词便任由他去了,昭娘和她腹中的胎儿一夜之间双双没了命,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但真相却恰恰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