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他不欲与她纠缠下去,眼下得知姜以禾生了病加上消失的几日只怕此时早已发作,他得赶快回去才行!
  但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却猛然打断了他的脚步
  “你很在意她。”
  “敬儿,你心悦她。”
  她肯定的语气似震动了他那遥远而具体的灵魂,熨烫他的冷寂和褶皱。
  他鬼使神差般转过身,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我心悦她?为何?”
  她温和一笑,双唇扬起微小的弧度,笑得云淡风轻,又显得飘逸动人,这是楼止第一次见她露出那样的笑,似真的为他开心般……
  “因为她,你失了稳重,一次次违背自己的意愿只为换得她一眼。因为她,你开始担心受怕,只要是关于她的消息都足以让你提起半颗心。”
  “你在意她、离不开她、因为她,竟生出些人的样子来,一个会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的人。”
  “你从来没注意过自己看向她时的眼睛吧,璀璨的如同生命苦寻的永生花。”
  那一秒,他听到了胸腔中如雷般的心跳。
  细数心脏跳动的第二十下,想起她为自己洗脱嫌疑那日,她忍着还未好全的伤赶赴庭院,推开门,恰巧他在她眼前。
  就好像,爱是一场不可避免的花落,而我刚好落在你的肩。
  “可...她喜欢你吗?”
  雪娘子话锋一转将彼此沉寂的氛围顿时降至冰点。
  她向他走近,嘴里的字字句句逐渐变得刻薄。
  “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有怜悯之心,有愧疚之心,更有仁、义、孝...因为有种种才被称之为人。”
  “而她姜以禾是人,但也只是个普通人,你觉得她会和你一般蚕食同类吗?或者...能忍受你这个满嘴腥血的怪物嘛?那小孩仅是被自己连累她都如此介怀,那要是知道你也与那群妖兽一样是踩着他人血肉而活的又该如何看你?”
  “你也知道吧,她向来不喜,甚至厌恶这种以他人性命而苟活之事,你想被她害怕、想被她厌恶吗?”
  “就算她现在也是喜欢你的,但要她知道一切后也只会恨自己瞎了眼,一看见你便会恶心罢了,像你这样的人,就连血液里流淌着的也是肮脏的东西。”
  楼止的拳头被捏得声声作响,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如同被寒霜打过的秋叶,虽充斥着怒火却有一种摇摇欲坠之感。
  “她……不会的。”
  “是嘛,那便拿着这肉去给她吧,看她愿不愿意吃下去。”
  第44章 44章
  “咚——”
  掌心传来的刺痛让姜以禾手一颤将刚拿起的茶杯摔落在地, 吓得她后退几步,不知是不是这茶杯的缘故,她的心中总是惶惶不安。
  隐隐颤抖的右手让她无法忽视, 但她却发了狠找来绷带将手臂牢牢束缚, 似乎这样它们便不会再生长。
  她的身体开始受到影响,尽管还没到痛不欲生的地步, 但她一张脸还是变得毫无血色, 眼下泛起了乌青, 整个人看起来颓靡至极。
  她强逼着自己打起精神来,眼下重要的是阿箬, 她不能再让其他人担心了。
  她蹲下身将打碎的茶杯收拾掉,眼见天色渐晚,风雨欲来, 可远处还是没有半点她希冀的身影。
  她不安地在屋里来回踱步, 终于雨声落下,屋外终于传来了动静。
  她立即起身去开门,可大门却抢先一步由外打开,赫然闯入视线的楼止一把拉过她的手将她缠绕了几圈的绷带扯掉,露出一条满目疮痍的手臂。
  姜以禾立马别过眼去, 相比生理上的疼痛,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对于她而言更为可怕。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冷峻着脸, 紧抓着她的手没有松开之意。
  “事发突然, 我不想让你担心,况且我除了手臂恶心些外没什么不舒服。”
  她的语气有些心虚的弱了几分,心里疑惑道他怎么会知道?
  “过来。”
  楼止不由分说将她拉入了屋内, 手里提着个食盒顺手放在了桌上。
  见他自然地打开着食盒,姜以禾忍不住出声问道:“你受伤了没?阿箬呢?他怎么样了?”
  她一连几个问题他都视若无睹般自顾自忙着手上的事。
  “楼止!”
  她心急地喊了他一声, 一颗心因为他的沉默不语而七上八下。
  直到拿出食盒里面的东西,楼止这才转过身看向她。
  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他已经没事了,被送了回去,你也饿了吧,吃完我便带你离开这儿。”
  姜以禾看向碗碟,是一盘还冒着热气的馄饨。
  他答复得轻描淡写,似不注意听便会忽略掉一般让姜以禾愣了些许。
  “真的?那我们先去看他吧!”
  虽说事情解决,但她心中仍然有些放不下,却被他忽地拦下。
  楼止沉着脸色,似是屋外的阴雨,清亮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
  “你明明说过我回来便会随我离开的,现在又要去哪儿?”
  姜以禾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生气,刚想开口解释却又听他妥协般叹了一口气,冷着声执拗道:
  “好,你先吃东西,吃完了我就带你去找他。”
  姜以禾看了眼碗里的馄饨又看了眼喜怒无常的楼止,眼见屋外风雨越来越大,便也只能先坐下。
  拿起汤勺,她搅了搅碗里个个饱满多肉的馄饨,不由得好奇:“这是你做的?”
  坐在一旁的楼止不说话,目光如炬般看向自己似在监督她一定得吃下才罢休。
  奇怪,他什么时候这么在意自己饿没饿肚子了?
  手里的汤勺一时有些烫手,她捞起一个递向他,殷勤地问道:“你也还没吃吧?给你吃一个。”
  她话一出,只见他的脸色更加不好了。
  “你不想吃?觉得我在里面下了毒?”
  “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非得要我吃了这碗馄饨?还有,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轰隆——”
  代替他回应的是欲穿破苍穹的雷鸣,屋内的火烛被震得一晃,他的脸越发昏暗不明起来。
  “我没有生气,只是...在害怕。”
  他的声音被又一道惊雷彻底覆盖以至于她并未听见什么。
  见他不语,姜以禾只好乖乖将馄饨送入自己口中,可这一口她便察觉到了不对。
  咬下半口馄饨,预想中的鲜肉味并没有尝到,反而是像烂了的生肉般散发着恶心的腥臭,让她当即吐了出来。
  她看向勺中的另一半,馄饨皮下赫然包着的是一块血淋淋的生肉。
  “哐——”
  “这是什么?”
  她摔下汤勺,吓得离了凳,嘴里挥之不去的腥气让她胃中一顿干呕,心中越想越怕,某个念头悄无声息地冒出了头。
  而楼止只是淡然地蹲下身捡起汤勺,擦拭干净后又将碗端在了她眼前。
  “吃下去。”
  短短几字让姜以禾不寒而栗,她看向他,那被白纱覆盖的双眼此时也像一堵墙阻隔了两人的方向。
  她擦去嘴角的污物,眼中蓦然多了几分疏离,“不吃了,我要去找阿箬,你不用跟着了,我会快去快回的。”
  可还等她走开几步却被楼他然攥住手腕。
  “阿箬?你都要死了居然还有闲心去担心别人?姜以禾,你是不想活了是吗?”
  他咬牙切齿地念着她的名字,像是恨不得砍去她的四肢让她再无力折腾。
  姜以禾也有些生气,但还是试图好好和他说话。
  “楼止,发生什么事了?你瞒了我什么对不对?”
  他不回答,一手捏起她的脸颊,一手抓起碗中的馄饨强迫着她吃下。
  “你乖点,吃完我就告诉你。”
  姜以禾反抗地发了狠,用力咬住他的虎口以示反抗,可直到嘴里都冒出血气他依然不打算松开手。
  她奋力挣脱,楼止手一松她便踉踉跄跄地撞向桌边。
  “这碗里到底是什么?”
  疮病开始在体内发作,像是被万只蚂蚁啃食般她浑身上下都生了异感,蠕虫钻入肌肤的战栗让她害怕的双眼发红。
  她喘着粗气,极大的精神折磨让她疲惫不已,只看靠着扶住桌角才堪堪站稳身子。
  见状,楼止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扶住她,可刚迈出一步还是停了下来,他的手指紧紧地握住,关节因为用力过猛而泛白。
  他一字一句地启唇,嗓音如沁入寒冰般透彻。
  “你要去找他,可他不就在这儿嘛?”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天边的一声闷雷猝不及防在她脑中如白光般乍现。
  他的话如瞬间让周围的气氛濒临寒冬,烛光不安地跳动,不算大的室内除了两人不一的心跳再无其他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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