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叶霁雨:“……”
  也太能水字数了吧?
  “明白,受益匪浅。”江玄去敬皇帝,温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夫人有腿疾,请陛下同意我将她送回位上,之后再来陪陛下尽兴。”
  她便真装作有腿疾,被他扶着一瘸一拐往外走,太监走在前面帮两人掀开华贵的珠帘。
  凑到他耳畔夸道:“少卿大人不错嘛。”
  他没回答调侃,轻飘飘的话语从齿间溢出:“少喝酒哦,多吃桌上的葡萄。”
  时间一长竟有些分不清他是真正经还是假正经,两人说话总是会拐好几个弯。她的唇角勾起弧度,端庄地走,温婉地回:“相公也一样,桌上的凤梨片也很好吃。”
  李凝如直勾勾盯着面前两人,喝下杯酒去压心中的饴:“不知在演给谁看,反正我不想看。 ”
  叶霁雨瞟了李凝如一眼:“那闭眼。”
  “你们闭嘴。”李凝如不依不饶。
  叶霁雨觉得这像小孩吵架,合上唇不再去同李凝如互呛,抓着江玄的手往位子上走。
  适才喝了一口酒,现在就浑身发热,手心也出了一阵虚汗,她感叹穿书后也一样,身上的病一样缠着,像虱子般啃噬她的生命。
  母亲说她可怜,父亲说她可恨,只有她清楚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形容她都不符合。人生是灰暗的,她始终站在一切的中心,不顺从也不反抗。
  上学时同学瞧见她手臂上的针眼,误以为她是癌症患者,母亲和妹妹也担心她误入歧途。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针眼是痛苦的具象化。
  父亲,你不是说爱我吗?为什么又一次次将我按在实验台上,说我不够聪明,将麻醉针推入我的身体。
  她不明白,也不想浸泡在痛苦的回忆中,试图去理解已经发生的事。
  “怎么了?”江玄问她。
  “没什么,只是不喜人多,有点吵。”她的眸光暗了暗,撑开疲惫的眼皮。
  “我也不喜人多,找个地方呆着怎么样?没人会注意到的那种。”他眼中的浮光不是因殿内通明的烛火而生,是为照亮叶霁雨眼下那道经久不散的灰而诞。
  江玄总是想没人注意到该多好,眼中汩汩泪水只为她而流,两人就待阴雨绵绵的日子里,做什么都成。
  现在两人一同呆在角落。江玄见老皇帝身边有了别的官员,便没再回去,一只手在桌下紧握叶霁雨的手背。
  那手很暖和,与平日不同,她将剥好的龙眼递给他:“能不能提前离席?”
  她认同地点头:“我也想回家……”
  殿内的乐声戛然而止,叶霁雨抬头见李朝端起酒杯一脸醉态,慢悠悠走到中央。
  “诸位——”李朝晃了晃杯中的酒,“明日我将出征,可我心里还有一事未办,今日人多,便想请大家做个见证。”
  李朝忽地转身看向坐在位上发呆的叶娇娇,陶醉地说:“我心悦叶府的二小姐许久,还请父皇为我赐婚,娶她为正妻。”
  叶娇娇什么都没说,面色凝重地坐在位子上,不似平常那般活泼开朗,宾客的起哄与欢呼灌入她的耳朵,逐渐听不见自己心底的声音。
  老皇帝高兴地拍手,回道:“哈哈,准了,真是双喜临门!你妹妹要嫁,你还要娶……”
  李凝如没和宾客一同欢呼,喝了一杯又一杯酒,听到老皇帝提起自己时表情没什么变化。
  李朝得了准,转身去看叶娇娇,笑容藏不住:“娇娇,你可愿嫁给我?”
  叶娇娇不知道。
  不是设想过无数次和太子殿下在一起的场景吗?为什么又迟疑不决?他们是天作之合、金玉良缘,所有人都这么说。
  叶娇娇从小就被称作是天下最美好的女子,一切都来得毫不费功夫,所有男人都爱她,所有女人都嫉妒她。
  可是她不需要那么多男人的爱,做一个完美的女孩也很累。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嫁给李朝,为什么那个“天”能决定她的一切?
  所有人都觉得她以后一定会是太子妃,她自己的想法似乎不重要,并且她的确已经弄丢好多年。
  “快接受啊——”
  “还愣着干什么?”
  她逐渐被吞噬,身上被一群密密麻麻的蚂蚁爬过,钻进她的耳朵里,破开她脆弱的耳膜。
  答应他,他们说。
  萌发的理智又被摧毁,叶娇娇笑着点头。
  “我愿意。”
  殿内爆发出欢呼,围观的人笑到声嘶力竭,璧人紧紧相拥,荒诞又合理。
  叶霁雨终于发现,这本书不是什么玛丽苏文学,是对女性的意淫与驯化,是那些人的狂欢。
  光明正大。
  她捂嘴不让自己出身,望着那些模糊的面庞,目光所至人群皆幻化成虚影,旋转搅拌成了一大滩肮脏的肉泥。
  她瞧见身处沼泽的李凝如。还是低头喝酒,一滴不知为谁而流的泪划过脸颊。
  叶霁雨的头很晕,聒噪的环境让她静不下心,空气中弥漫的酒味熏得她头痛。
  叶娇娇竟然就这么答应了,原以为会费些力气,怎么就轻易答应了?任务进展飞快,她却谈不上高兴。
  江玄见她脸颊绯红,坐在一旁替她轻轻扇风,也不问缘由。
  鬓边的发丝经风吹拂黏在嘴角,抬手理了理,她目视李朝回了位子,继续与叶娇娇坐在一起,而叶娇娇活脱脱像个傀儡。
  自己真的应该这么做吗?
  只能用主线剧情来说服自己,低头剥橘子,往嘴里塞了几个后被甜到牙疼,吞下后又去喝奶茶。
  双眼盯着碗面的雾气出神,注意力像一朵蒲公英经风一吹便散开,落在各处无法汇集,只管慢慢喝下那碗奶茶。
  光滑的碗面倒映出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她这朵蒲公英被惊得视线猛地收回,瞳孔骤缩。
  密密麻麻的黑点盖满眼前,像是要眼前一黑直接晕掉,她急迫地抓住江玄的手臂,喉咙被恐惧扼住说不出话。
  “为什么?”她自说自话,崩溃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第41章 双剑 虚伪地真情流露
  还是那双锐利的眼睛, 眸中的情感黏黏地融化在深处,冻成冰凌刺向目光所及,那种目空一切常令人觉得害怕。
  人生仿佛给叶霁雨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她屏住呼吸不敢哭, 默默将痛苦咽下。
  黑压压的长袍穿在男人身上, 使她不自觉想起每个面临抉择的夜晚, 男人总是穿着一身白袍。
  “就你一人是这样觉得。”男人的镜片上有绿幽幽的反光,理了理手上的橡胶手套。
  那些人便齐刷刷扭头去看她,几双黑眸都落在她身上,如甲虫般爬过躯体,掰开毛孔想知道她的所思所想。
  叶霁雨只是低头去看手上的血, 握着的手术刀寒光四溢,浓烈的消毒水味透过口罩传入鼻腔。
  为什么要这般戏弄她?
  叶霁雨仿佛又看见手上的针孔,泪水啪嗒落下, 紧抓江玄的衣袖。
  “怎么了?”江玄问她。
  她不回答, 顾不上其他闷声缩进他怀中, 想挡住殿内所有的烛光,可心脏早被灼烧殆尽。好痛,隐痛终究还是爆发。
  “芈学士难得参加这种宴会一次。”老皇帝收敛欣喜,莫名沉稳。
  “嗯,臣的病好得差不多了。”
  “芈学士?”江玄在一旁皱眉头, 神色一怔。
  “你们不认识芈学士?真奇怪……他是内阁大学士啊...父亲常常提他呢…………”阮娣小声嘀咕。
  叶霁雨松开抱江玄的手, 眼睫上的泪珠滑动:“我酒喝多了, 出去醒醒酒。”
  顾不上江玄的轻唤,她穿过人群跌跌撞撞往外走,除了忧心忡忡的江玄无人发现她的离去。
  这样是最好。
  外面的雨未停,只是由瓢泼大雨转为小雨。她还挺喜欢下雨天的, 被阴湿的空气笼罩和被蚊虫叮咬出小包没有区别,都那么黏,怎么都甩不掉。
  宫人们一波一波地进殿,她绕过宫人踩在青石板上,注意到木桥那边的大榕树。
  她跑到树下发呆,站了一会就累到不顾衣裙坐在树下。
  她做过耗时十二小时的手术。从中午做到凌晨,做完便独自一人蹲在地上啃全麦面包,副手见她凌乱,蹲在她身边和她一起。
  “叶医生是家里没人做饭吗...没结婚?”
  叶霁雨礼貌地点头。
  “我和你一样年纪的时候,整天忙着谈恋爱,工作也不认真做,还真是后悔...”
  “那些日子应该很美好吧?有个美好的记忆让人生不留遗憾也行,没必要后悔。”她觉得人总困在过去是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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