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她又点点头。
处理好鱼又拿树枝穿起,两人坐在篝火旁烤鱼。
叶霁雨感叹:“你会的还挺多,之前还以为你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想到是我。”
江玄只是笑,没说话。
“哇,什么这么香?”祁歌突然坐起来,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鱼。
她瞥了眼一侧的江玄,见他低头抓她的手,冻红的指节惨兮兮地缩进手心。
叶霁雨:“自己吃饼。”
祁歌答:“小气死了,一条鱼而已,让给我怎么了?小心鱼刺扎嘴……”
“要吃自己去抓,我不是你妈。”
“姑娘你格局小了是不是?一条鱼三个人吃也可以,我不是来赶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众人拾柴火焰高,三人吃鱼名节抛!”
两人面色凝重地看他,只听见木柴被烧得噼里啪啦。
她还是没忍住:“你****有病是不是?我****把你***,*你**,滚啊!!”
抓起一块石头就砸向他,“咚”的一声落在他额头,眼前一黑直接被砸晕了。
“……”
她把树枝递给江玄,站起身远远望了一眼,得出结论:“晕了,没死。”
树上乌鸦嘎嘎叫,斑驳树影落在地上碎石,暖融融的火将石子烧得青蓝,她又坐回他的身边。
鱼皮被燎得酥脆,叶霁雨用匕首轻松将鱼肢解,将一块鱼腩递给江玄。
“听过路人说再走一日就能到槐林县,那里应该有客栈,到时候就在那住一两日,骑马也骑累了。”她擦拭起匕首。
唇边的温热让她愣住,垂眸看到嘴边的鱼肉,正由阴白色的的指尖轻柔捏着,香气涌了过来。
她的面庞似乎恢复些气色,张嘴任由那块鱼肉被送进来,那平滑的甲盖掠过她的舌尖,沾上点点水渍。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被江玄抓住,听见缥缈的声音:“手上有灰。”
“嗯……”
两人的肩紧挨在一起,却都不说话,只是手背时不时蹭着,感受缝隙与凸起。
坐也是坐在一起,叶霁雨冻腻的手被抓住,引进水中,两只手缠在一起,江玄的指腹去拭她沾上鱼鳞的虎口。
溪水荡漾,这时早没了荷叶,水面浮的是落叶。
水声扰乱了她的心绪,不自觉想起那个荒唐的梦,自己怎么会做这种梦?她从来没有做过这种梦。
上学时做过类似的,但那是因为怕生物人体考不了高分,在梦里复习知识。
这又是因为什么?怎么能整日沉迷于这些?怎么能自甘堕落?
“娘子。”
“啊?”
她回过神去看他。
自己那只手明明刚刚都泡在水里,现下已经被带着轻抚他的腰间,手背上的水珠滑落,滴在他的锦袍上。
手一僵,又被往下带。
“你……”叶霁雨被吓到,想缩回手却被他牢牢抓住。
手一动,又被往下压。
“不想吗?”
只能扭头不去看,见溪水哗啦啦地流,撞上岸边的石头猛地绽开。
尸体浮出水面。
第44章 道歉 我不喜欢你
那具尸体穿着一身墨色铠甲, 手中还紧攥长枪,致命伤是胸口的剪矢。叶霁雨对这打扮有印象,对那箭矢也有印象。
就是拦马车的那群人, 箭矢和射杀马夫的那支一模一样。
“看穿着是御林军。”江玄清醒了些, 缓缓松开叶霁雨的手。
她的手心烫极, 望着水面的尸体, 轻声询问:“莫不是京都出了什么事?怎么说查抄就查抄……没找到我们,他们估计不会善罢甘休。”
脑海里卒然闪过那张脸,仿佛又亲临宫宴。
当时她不敢抬头去看所谓的芈学士,回府后也试图将不好的回忆忘掉。不该这样的,也幸亏她没忘。
夫妻同心, 其利断金。
老皇帝说的不是废话,是窝窝囊囊的暗示,又大胆地下令查抄少卿府。
站在上位者的角度, 江玄就是一个资本少爷非要为群众着想与他们为敌, 将他们肮脏的人体实验给抖出来, 把他们以供取乐的场所给关掉的……逆子?
果然喝酒才懂喝酒啊,叶霁雨和江玄当时都没怎么喝,两人互相打掩护把酒倒掉,只喝寥寥几口意思了一下。
老皇帝把太子送去打仗,恐是陷阱, 而少卿已经被打成了太子党。太子党, 真奇怪, 还以为太子应该和皇帝一心呢。
李朝天天那么冲果然被盯上了,只是关他们什么事。
被搞成现在这个潦倒样子。
“……嗯,”江玄凝眉思考,靠在她的肩头感叹, “做官好累啊。”
叶霁雨:“……干什么都累,单纯做人累而已。也不能不做人不做事,你不做官,我就没人服侍没钱打扮,势利的叶玑玙会同你和离。”
她也许会这样做,但更大可能是让江玄把官位传给她,无法传官位就架空,把权力全都转移到自己手上。江玄也不用担心没人服侍没钱打扮,待在府里等她下朝就好。
溪对面有片芦苇荡,微风经萧条的花絮一洗,带了些腥气,直直扑过来。
叶霁雨想着要给叶娇娇写封信,不管肩上乱蹭的脑袋。
槐林县。
她卖掉仅剩的几个首饰,在客栈开了两间房,稍微休整一下就出去找信差,手里紧紧攥着写好的信。
“寄信吗夫人?”信差扫过叶霁雨手中的信封。
“寄到京都多少钱?”她不自在地去摸口袋里的几个铜钱,指尖抚过上面的划痕。
不知能不能撑到后天。
但这封信必须要寄,叶娇娇没事她才放心,况且她在信中提及自己现在穷困潦倒,叶娇娇肯定会寄钱给她的。
于是她脱掉外袍回客栈,冷风把她吹得麻木。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穷,原来饥寒交迫都是真的,穷人的衣服不保暖,穷人的吃食不卫生。
为什么要这样对穷人?明明是人口最多的一类人,脊背却被压得喘不过气。
另一类人却酒池肉林穷奢极侈。
她脸上没有表情,身体却被体内横冲直撞的冷流冻得抽搐,僵硬地走上楼去,拉开厢房木门。
热气顿时蔓延至全身,整张脸卒然通红,耳朵被吵闹声震得发痒。
“叶玑玙!快管管你丈夫!!!我*你**敢打我?!”祁歌边说边跑,又抬起那条没好利索的腿去踹江玄。
“你别躲啊!”
“……”
“你别打了!”
“……”
两人在屋里跑来跑去,没碰什么贵重物品,磕磕碰碰全在身上。祁歌说得筋疲力尽,江玄趁机给了他一耳光,两人便开始互扯头发扇耳光。
听着“啪啪”声响,叶霁雨好想骂人,但又卡在喉咙说不出,闷声盯着打得热火朝天有来有回的两人。
关门。
下楼。
脚踩在腐朽的木板上,她用最后的铜钱点了几个菜,又面无表情地上楼。
两人打到帘内,她就坐在帘外桌旁,面对半开的木门,不去看他们,放空脑袋把他们的声音给挤出去。
小厮上来送菜,听见打斗声怔了怔,扭头见叶霁雨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迅速把菜放下。
“……”她扭头看了一眼两人,起身关上门。
坐在桌旁一声不吭地夹菜,菜根被嚼到发苦后咽下,耳畔的声音也渐渐减弱,直至两人默默坐到她的两侧。
江玄的发丝凌乱,其余的没有什么变化,扑闪眼睫夹菜。
她本来是不想去看祁歌的,可视线落在江玄身上,看着那双筷子被拦住,抬头见到祁歌一脸不屑,脸侧有红灼灼的掌印。
“……”
江玄又换了一盘菜,祁歌紧随其后打落他刚夹起的牛肉。
“……”
叶霁雨想打人。
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
两双筷子缠斗在一起,祁歌得意洋洋地轻哼。
江玄的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些,抬手拿起她面前的空碗,欲舀饭又被祁歌抢走饭勺。
他没恼,眸中的恨意坠入黑沉沉的水底,潭面只微微透出些亮光。
满满一碗饭被放在叶霁雨面前。
她扔给祁歌,双手抱胸。
“吃啊。”
叶霁雨和江玄是一类人,他们不常恼,情绪不怎么外露。像无声的哑炮,藏在稀松平常的话语中,等对方咽下那些话,又猛地炸开,五脏欲裂。
两人就这么盯着祁歌。
茶壶后飘出的烟如一条白花花的蛇,祁歌觉着这水雾飘过来,似乎缠住了他的咽喉,只颤颤憋出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