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年长的小厮站在一旁,介绍道:“两位客官,容我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些菜肴。分别是——回锅肉、麻婆豆腐、手撕鸡、毛血旺、辣子鸡、酸菜鱼、火爆腰花……”
  叶霁雨坐在桌边,夹了一小块黄瓜,随便嚼几下就吞下去,又喝了一口白粥。
  “……拍黄瓜?”小厮似乎有些失落。
  “谢谢你的介绍。”江玄递给小厮几块银子。
  叶霁雨不吭声,闷头喝粥。鸡肉裹挟的辣油全沾在粥面,红彤彤还带白芝麻。
  门被关上,江玄放下心来,撑脸看面前人吃饭。
  叶霁雨嘴里嚼着黄豆芽,将黄豆瓣放在空盘中,抬头与他对视:“你没点汤,水是冷的,粥里有油。”
  “喝水可以吗?”见她点头,他拿起茶壶出门。
  端着一壶热水回来。他坐在叶霁雨身边,将热水倒入白瓷碗,用勺子搅拌。
  她放下筷子,望向窗外夜空:“我有东西给你。”
  他正吹着碗里热水:“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两人放下手里物件,起身翻找。
  叶霁雨掀开被子,拿起藏在被窝里的那本书,翻开,拿出夹在里面的草编娃娃。
  赶路这些天她一直没闲下来,偷偷摸摸扯草根,又偷偷摸摸躲在角落编娃娃。编出一个有鼻子有眼、有小短手和大长腿的黄绿色娃娃。
  看起来的确有点像神秘的巫蛊之术,可能是因为草根氧化变绿,和那双红眼睛。她敢保证里面没有怨灵,也没有塞别人的生辰八字。
  她一手拎着娃娃的大长腿,对江玄说:“这个是你。”
  江玄愣住,缓缓伸出身后那只手。手里拿着一只圆滚滚的毛绒娃娃,小脸被过量棉花撑得大了足足一倍。
  他掐着娃娃的肥脖子,对叶霁雨说:“这个是你。”
  两人陷入沉默。
  “……我做的有点丑。”她举在半空的手放下来,又被他紧紧握住。
  “才不是这样!很特别,而且的确很像我……”他接过她手中的草编娃娃,仔细端详,“嗯……我哭起来的眼睛好像是有这么红,不过腿没这么长。”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你做的也好不到哪去。”
  她捏了捏被塞在手心的棉花娃娃:“但是很像我,特别这个瘪起的嘴巴,这件裙子我夏天好像穿过。如果非常精美,反而失去特点,又不是拿出去售卖,丑丑的也很可爱。”
  “也有一种可能,我之所以觉得可爱,是因为是你做的。看到这个娃娃,我总是不自觉去想你在烛光下一针一线缝娃娃的样子,也许还会因双眼干涩揉眼睛。”她轻抚娃娃的纽扣眼。
  “姐姐……”
  江玄抿唇,像是要哭出来,强忍泪水将那个草编娃娃挂在腰间佩剑上。
  “如果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他带着哭腔。
  “为什么不?”她低头瞧见他锦袍下的纯白裥衫,几滴血迹挂在上面,如傲雪红梅。
  第63章 血引 求你爱我
  叶霁雨仰头一颤, 闭眼瘫成一滩烂泥。汗水湿哒哒沾在脖颈,太匆忙头上发簪也没卸,管不了那么多, 她躺在床上一睡不起。
  软绵绵的身子不受控制, 任由江玄驱使。他紧抓她汗湿的手, 与她十指相扣。
  即便床板嘎吱作响, 她听得最清楚的还是那自上而下的轻唤。
  “姐姐……”
  “姐姐……”
  “不要了。”她双肩瑟缩,甩开他的手,想翻身,“不要了,不要了。我好累……”
  她在颠簸中翻身, 肩头松松垮垮的褙子滑下来,衣裙又被掀开,腿肉抓得发红。
  他俯下身, 轻咬她绯红耳垂:“把腿抬起来好不好?不要夹……我扳不开, 越扳越紧。求求姐姐了, 好不好?”
  她眼睫颤抖,声音也颤抖:“抬不起来,涨。”
  他抬手拭去她颊侧热泪,抓住她的胳膊,游离到腰间, 身子跟着那双手慢慢往下。
  她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启唇呜呜咽咽说不出话, 泪眼汪汪,盯着桌上那壶未喝完的米酒。桌上酒杯毫无征兆地掉在地上,咕噜地往床边滚。
  她吸了吸鼻子:“你真残忍。”
  他说的话含糊不清,她只觉有些凉, 又酸酸麻麻地动不了身。
  杯中还有些乳白色酒液,杯缘晃晃悠悠似乎要溢出,又卒然顿住,里面白酒震了震,生出些气泡。
  她抬手去够地上酒杯,碰到杯壁时酒杯动了动,米酒溢出,沾了满地。醇香酒气席卷而来,带了清甜。
  她闭上眼,鼻尖是满溢的甜腥味。
  “要沐浴吗?”
  她用仅剩的力气摇头,发丝黏在脸颊。
  江玄抬手替她理了理,凑到她耳畔:“我抱你洗,不用动的。”
  她没有力气,伸手摸他半敞的领口,鼻尖嗅到酒气。那只手从锁骨抚到脖颈,在脸颊落下一巴掌,灌铅的手打出那轻飘飘的一巴掌后,极速坠落。
  睡意在脑海中迅速弥漫,直至充满。她也抛下一切睡过去。
  本来风寒就没怎么好,又经这一遭,怕是第二天醒来两人都烫成火娃。她忘了是自己提出来还是江玄提出来的,一开始的初衷好像是出汗,的确出了很多汗。
  这股热还未消退,闷热又涌上来,她迷迷糊糊看见江玄抱着她,黑夜中那双眸子闪光,看起来精神很足。
  一直到后半夜,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脊背的汗水被冷风吹得直冒寒气,刺进肌肤,她在打寒颤时惊醒,发现肩膀露在外面,身旁仍有余温,人却不见。
  窗户没关好,冷风吹进来。
  她起身去关窗户,借着月光,她看清地板那道血痕,恐怖狰狞。
  叶霁雨隐约有些不安,迟疑半天还是放心不下,穿好衣物提剑出去。
  她去客栈后院找,清冷月光洒在她略有妃色的面庞。她用沙哑的喉咙轻唤:“江玄,你在这里吗?”
  “……”她合上唇。就在寂寥无人的后院找,把水缸和水井都看了一遍,一无所获。
  说明没死。
  她又去掀草丛。在墙角枯萎的爬山虎叶片上发现几滴血迹,视线往上,是更多血滴,溅在灰墙。
  她抬手触碰叶片上的血迹,深红色的血在指尖晕开,有铁锈味。
  还未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她就被掉在脚边的东西吓了一跳,扶墙看去。
  穿夜行衣的女人抬头与她对视。脸上糊了一大滩血,顺着下巴淌在脖颈,眉心拧成一团,眸中晦涩不明。
  一样的脸,她们又见面了。叶霁雨蹲下身想去拉她,她也艰难伸出手,头顶响动却让两人的目光不自觉上移。
  江玄半蹲在瓦当上,在三人对视时愣住。他的双眸染上月光,双唇微微翕动,那身白玉锦袍沾满血污,手中那把剑还在滴血,啪嗒滴在瓦片上。
  “快跑。”女人奋力甩开叶霁雨的手。
  叶霁雨有些懵,看看墙上江玄,又看看地上的女人。
  女人喝道:“快跑啊!”
  叶霁雨才拔腿往后门跑。
  她觉得头重脚轻,跌跌撞撞地跑在长廊,四周寂静到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呼吸与心跳。
  跑得越快,她就觉得越难以承受。紧绷的神经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掉,理智决堤。
  不断接近长廊尽头,她心中绞痛就多几分。扑通跳动的心脏仿佛充满鲜血,这血是体内四面八方汇聚而成,一旦破裂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双腿一软,她直直跪倒在地。
  比磨破膝盖更痛苦的是脖颈的剧烈收紧,她弯腰捂着脖子,喘不过气,整张脸涨红。
  她慌张地左顾右盼想寻求帮助,却对上墙角男人的目光。
  叶霁雨幽幽看他,直至承受不住倒在地上。
  江玄惊慌失措地松开掐女人的手,疾首痛心。他眼里带泪,强撑着不让其溢出眼眶,阴晦面庞的唯一血色也消失殆尽,只剩无尽懊悔与恨意。
  女人捡起地上那把剑:“你该死。”
  “要怎么样才能喜欢上我……”他看着远处长廊,泪眼婆娑。
  “你们之间的最大敌人,是她自身,真可笑。”女人自嘲一笑,“理智让她无法爱上你,她又爱你爱到抛下理智。先有理智还是先有爱呢?”
  “于她而言,二者不能共存。看样子我还是来晚一步,她变了,变得优柔寡断,全是因为那虚无的爱,算你赢。”她挑眉淡淡一笑,“希望在剩下的四十九次里,你也一样能赢。”
  “祝你好运。”女人反手挑起剑,自刎而亡。
  热血溅在他的阴郁脸庞,黏在眼睫。他低头去看脚边尸体,抬手一挥,金黄色的光芒慢慢将其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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