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后座的叶霁雨将手提包放在中间,抬眸与身旁的男人对视。他穿了身炭灰色西装,纯黑领带打的是温莎结,那副银色半框眼镜倒映出叶霁雨的一抹红唇。
  “好久不见。”男人向她伸出手。
  “我们昨天才见过面。”她低头玩手机。
  男人比她大五岁。昨天作为优秀校友回校演讲,台下一群富二代当然懒得看,只有叶霁雨一直盯着演讲台上的他。
  她当时想的是:这男的在国内读本科的怎么办?就算自己读清北也比不上那帝国理工的qs排名啊,更何况自己没那个能力读清北。可本科出国父亲一定不会同意的……
  也许是因为慕强,演讲结束后她跟着那男人出了教室。
  男人突然回头来了句:“我愿意做你的舞伴。”
  叶霁雨其实是想问他帝国理工的医学研究硕士怎么样,意外发现高学历不代表高自尊,
  对谁都能侃侃而谈的精英也会求她。叶霁雨不懂他为什么非要做自己的舞伴。
  英国菜吃多了吧。
  舞会地址在郊区湖畔边。
  常启随便找了个地方将车停下,将手中香烟扔在湖面:“什么鸟不拉屎的破地方,鸟在我的爱车上拉屎怎么办?!”
  “没办法一带三了呗。”切尔茜翻了个白眼,挽上常启的手臂。
  叶霁雨理了理裙摆,也去挽身旁男人的手臂,那只手却被牵住。
  “……”她看了一眼十指相扣的手,又看了一眼斯文的男人,偏头小声骂了句,又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他,“走吧。”
  舞会在湖畔别墅中举办,四人戴上鲜花手环后就进了内场。
  叶霁雨的花是黑玫瑰,与她的礼服裙相配,男舞伴的领带也是按女生的裙子颜色来搭配的。叶霁雨瞟了眼身旁的切尔茜和常启。
  常启的粉色领带由切尔茜扯着,两人又吵了起来。
  “大哥你会不会拍啊,把老娘发缝拍这么宽。”
  “我请问呢?你本来就长这样啊!嫌丑改天去打玻尿酸。”
  “我们先走,他们估计还要一会。”叶霁雨对男人说道,轻抚肩头柔顺的披肩。
  他眉眼深邃,目光始终落在叶霁雨身上。牵手走进舞池,随旋律优美的小夜曲而舞。
  贴在男人肩头的脸颊突然低下头来,不是因为略长的裙摆,也不是因为男人搭在她腰间的那只手。
  新买的细高跟有些磨脚踝,叶霁雨抬眸对面前男人说道:“我要去休息一下。”
  她微微退后,腰间的手也顺势松开。扭头穿过人群,浓郁的香水味有些熏人,她抬手捂住鼻子,瞥见走到身旁的男人。
  “还好吗?要不要找个人少的地方。”他递给叶霁雨一张湿纸巾,“室内有些闷热。”
  叶霁雨想起泳池边有个临时吧台:“嗯,我想去楼上泳池边坐坐。”
  她刚往前走几步,白皙的手臂又被抓住,披肩一角搭在西服,她回头望向男人:“怎么了?”
  “是鞋子磨脚吗?你可以扶着我的胳膊。”他抬了抬镜框,将手臂伸了过来,手腕上的深蓝腕带有细小缩纹,应该是山羊皮。叶霁雨盯着表盘看半天。
  叶霁雨:“几点了?”
  “……晚上九点。”
  她搭上男人的手臂。
  泳池边。
  叶霁雨坐在真皮沙发上愣神,从吧台走来的男人递给她一杯冰镇苹果酒。她将酒放在矮桌上,用手中湿巾擦了擦指尖的水渍,是在杯壁沾上的。
  “毕业后有打算吗?”
  她答:“有打算。”
  男人顿了下,慢慢蹲下身,半跪在叶霁雨面前:“能帮你处理一下脚踝的擦伤吗?我带了碘伏和创可贴。”
  叶霁雨默默掀开裙摆,抬起那只受伤的脚。
  男人替她脱下鞋,低头用棉签往脚踝上涂碘伏:“叶小姐,你很漂亮,也很聪明。”
  “……你要说什么?”
  男人笑着撕开创可贴,贴在脚踝。抬起温柔的眼眸,眼镜的银框在灯下反光,一道银线映在她的脚背。
  “我是独身子,父亲是一级律师,母亲是三线演员。名下有八套不动产,算起来一共是两亿,除此之外我还有一家持股百分之七十的投资公司,上个月刚上市。”
  叶霁雨点点头:“律师和演员还挺赚钱的。不过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谁问你了?”
  男人替她穿上鞋,仍是跪姿:“我的意思是……”
  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枚祖母绿钻戒。
  “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
  叶霁雨端起桌上酒杯猛喝一口,不去看他。喝完那男人还是拿着那枚戒指跪在面前。
  “你们之间有利益交换?还是他想找你做保护伞?”她收回腿,放下裙摆。
  “都有。”男人拉过她慌乱的手,将那枚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昨天的演讲也是令尊安排的,他让我和你先熟悉一下。”
  “我们现在也没有很熟,”她瞧了眼那枚戒指,闪着绿色幽光,“你刚刚是在求婚吗?”
  “我不喜欢这桩婚事,我父母同意不代表我同意。除非满足我的条件,要不然等到婚后,我闹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你那上市公司的股价会不稳哦。”她一手扶着下巴,冲跪在面前的男人挑眉。
  “叶小姐直接说吧。”
  她抬腿用鞋尖勾了勾他的领带:“第一,你去结扎。”
  “……那没人继承怎么办?不能领养。”
  她没理,继续往下说:“第二,我怀孕了。”
  “什么??”男人猛地起身,瞪大双眼去看她,“你不是刚成年吗?怎么还有别的男人……”
  她心里嘲笑着男人蠢,说什么就信什么:“第三,我是四爱。”
  男人抓住她的手,取下无名指上的戒指就往别处走。叶霁雨看那狼狈的背影不禁笑出声。
  “呵……学历不会是捐出来的吧?捐了八套上市公司。”她喝了口苹果酒,端起酒杯下楼。
  楼道里满是香烟味,她扶着墙壁往下走,在烟雾弥漫中撞上人。是常启,正和一个陌生女人拉拉扯扯。
  “咳……切尔茜呢?我包还在她那里。”
  “啧,这我就不知道了。”
  叶霁雨瞥了眼他嘴角鲜红的唇印,被香烟熏得直咳嗽,捂鼻绕开两人下楼。她听见身后传来的水声。
  别墅里到处都是人,她索性脱掉高跟光脚去了湖畔。坐在湖边草地喝酒,望向静谧的湖面。
  自己该想办法脱离掌控。再这样下去怎么被嫁出去的都不知道,说不定家中企业就被父亲送给那个女婿,反正就是不想让她继承。
  湖畔芳草萋萋胜碧,皎洁的夜光被凝进叶上的露珠,树荫下流光溢彩。
  她一口气喝完酒,将酒杯放在一旁,自己则坐着思考,想怎么才能把叶泊禹送进监狱又全身而退。
  单单人体实验就可以判十年,这一点那男人肯定清楚,毕竟他父亲是什么三线律师。真是剑走偏锋啊,叶霁雨这样想。
  她的年龄越来越大,也要开始慢慢接触这些了。到时候被查出来更没办法脱身。
  她郁闷地抬头,却看见不远处的湖边站了个男人。
  只穿一身褪色的灰色卫衣,过长的头发遮住双眸。月光下看见他银白的脖颈,和隐约可见的眼眸下的那颗痣。
  脖颈的黑发像蛇般缠绕,缠得他喘不过气,双肩微动。
  看样子不像舞会的人,应该是附近的居民。叶霁雨回头去瞧脚踝上的创可贴,橙黄色的碘伏没涂好,晕染了一大块皮肤。
  这男的做事怎么这样,所以给她贴创可贴也是叶泊禹安排的吗?
  冰凉的水溅在叶霁雨的手臂上,她吓了一跳。循水声望去,她看见湖面的波澜,四溅的水花如珍珠般跳跃,涟漪从中心扩散,一圈推一圈。
  “……啊?!”
  刚才站这的男人怎么不见了?
  叶霁雨低头看了一眼逐渐恢复平静的湖面。下意识从包里掏出手机,发现自己穿的礼服裙,手机还在切尔茜那里。
  她朝湖面喊:“……你还活着吗?需不需要帮助?”
  回应她的只有远处公路的飙车声。
  现在跑回去找人报警肯定来不及了,更何况那群学生也不一定会自找麻烦帮忙。叶霁雨本来也不想帮,可她不确定那男人是失足还是自杀,自杀不该打扰,失足确实应该救一下。
  她丢掉手中高跟鞋,跳进湖中。
  水里生长了大量水生植物,墨绿色的水有些刺眼,她微眯着眼在水下寻找,扒开一片片水藻,终于发现被缠住小腿的男人。
  他紧闭双眼,似乎是溺水晕了过去。
  叶霁雨低头去扯他腿间缠绕的东西。以为是什么植物,直至指尖嵌入顺滑的丝中,循着丝一路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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